第四十八章 修复锦朝院
午后木栅门开锁，流萤匆匆地赶回了锦朝院。
进门之前她就想好了院落会是何等凄凉，真的踏进那道拱门，她还是被空空如也的锦朝院给惊到了。
满院空寂，唯有一地残雪将消未融。
院里藏风聚气的龙泉窑白釉弦纹大水缸被搬走了，雕花窗前那扇木边座百宝嵌花卉屏风也不翼而飞，就连正屋紫檀长案上那些寓意吉祥的东瓶西镜，也被搜刮得一个不剩。
空得突兀，空得荒芜，空得人心惶惶。
她看着这满院空无心疼得要死，更别说一向奢华、作派讲究的沈淮序了。
思虑了片刻，她径直去往了花房。
周大娘子许久未见流萤。
如今的花房虽说由她一人操持，但是经了流萤的指点，她的养花技艺大有长进，就是这寒冬天里都能将花养得枝繁叶茂，花团似火，就等着年节摆进各房各院里拿赏钱了。
“流萤，你怎么过来了，快进花房看看，大娘想催出牡丹花，就是不得其法。”
流萤进到暖和的花房，一眼扫过这花团锦簇的繁花，心下立时有了主意。
“大娘，找辆板车过来。”
“这大雪天走路都滑，你要板车做什么？”
“我要将花房里御寒的花卉，尽数搬到锦朝院里。”
“那怎么行？”
周大娘子死活不答应，“这些花是大娘好不容易养肥的，就等着年节摆到各房小院里讨几个赏钱，哪能让你一次就搬走？”
“今日胡商上门搬空了锦朝院。”
流萤好声好气地劝着她说：“如今院落里空得荒凉，大娘若是这时候上门献殷勤，将花卉绿植摆满整个院子，四少爷瞧着高兴了，还能少了大娘的赏钱？”
周大娘子闻言后心动不已，可她还是有所顾虑：
“这花要是给四少爷送去了，我又怎么向后院的主子交代？”
“大娘要是信得过我，就用我的新法试试，年前就能催出一批新花。”
“素日里你在锦朝院，四少爷赏钱大方不？”
“我就是个下等丫鬟，不知晓院里大丫鬟的赏银，单单这段时日，四少爷就赏了我一支金钗和御赐的糕点。”
周大娘子当即痛快道：“等着，大娘这就给你找板车去。”
沈淮序在前堂见了后院留下来的几位掌事嬷嬷。
以张嬷嬷为首的管事们在知晓内情后，全都掩面哭得泣不成声。
如今诸事不宜张扬，要在十几个老忠仆的协同管束下，遣散全府上百个丫鬟小厮而不走漏一点风声，不是件容易事。
沈淮序将事情逐一交代下去，确保万无一失后，他遣散了众人，领着凌宇回到了锦朝院。
一进院门，迎面就见一株盆栽迎客松，招摇地在风中凌乱。
“凌宇，这是锦朝院？”
凌宇往后退了两步，看着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门楹，肯定道：“是的，四少爷。”
沈淮序步下石阶，走到那株迎客松前，目光落在了那口黑釉剔花缸上，沉着脸问道：
“这口黑缸是做何用的？”
凌宇嗫嚅了半晌，憋不住一句话来，倒是边上候着的粗使婆子识得这口缸：
“回禀四少爷，老奴没认错的话，这是后厨腌渍酸菜的那口大缸。”
沈淮序嫌弃地收回目光，再不愿多看那株迎客松一眼。
凌宇一猜就知道这是谁干的好事，以四少爷极端挑剔的性子，他能容得下那口黑缸才怪。
他快步跟上去，试着帮那人说上几句好话：
“院落里到处都是积雪，原就白得有些突兀，点缀上一抹新绿就大不一样了，莫名平添了些许生机些许盎然。”
“流萤让你这么说的？”
“没有，四少爷，这关流萤什么事。”
沈淮序不听他辩解，经过回廊时，不经意地瞥见一方雕花窗，就见几株红梅从窗格子里探了出来，他蓦然止停了步子。
“这里之前是不是放了一扇屏风？”
“是，可惜被胡有余搬走了。”
“花里胡哨，颠覆美感，尽整这些没用的作甚，将流萤唤过来见我。”
沈淮序嘴上无情地数落着，看着雕花窗都掩不住的满园春色，俏挺挺地立于枝头之上，他的脸上渐有了悦色。
“小的这就去唤流萤。”
凌宇听他尾音扬了起来，越发地摸不透他的脾气，不知他这是兴师问罪，还是要夸赞那人有心。
沈淮序坐在正屋太师椅上，喝着水杏递过来的毛峰，看着紫檀长案上摆放的梅兰竹菊，合盖放下了茶盏。
“这四君子是谁放在这里的？”
“流萤。”
水杏极力克制着，方才压下了翘起的嘴角：
“四少爷，流萤自作主张，从花房里拉了一板车的花花草草过来，说要装点锦朝院的门面，奴婢拦都拦不住，只能由着她去了。”
这话刚刚说完，流萤就领着周大娘子进了门，屈膝行礼道：
“奴婢见过四少爷。”
沈淮序抬眼问了她，“谁让你弄这些花花草草过来的？”
流萤从没想过此举多余，诚然道：
“奴婢是府里的花师，看到锦朝院被搬运一空，理应将院落修复成之前盎然的样子，与其说服四少爷，不如让四少爷看看装点后的成效，四少爷不喜欢，奴婢拆了便是。”
水杏刻薄地道：“你擅作主张改动了锦朝院，还有脸在这里狡辩？”
沈淮序目光凌凌地看向了水杏，直看得她瑟缩地打抖，双膝猛然跪在了地上：
“四少爷饶命，奴婢该死。”
“出去——”
沈淮序毫不留情地将水杏轰了出去，继而说了流萤：“你逾矩了。”
周大娘子吓得头都不敢抬一下。
流萤脊背僵挺地跪在了地上：“请四少爷责罚。”
“进门那口腌渍酸菜的黑釉剔花缸太丑了。”
沈淮序笑意不显地看着她道：“凌宇，拿二十两银子给她换口淡雅的陶缸，余下的银子赏给她了。”
流萤还没反应过来这是嘉赏，周大娘子便拉着她谢礼道：
“奴婢们谢四少爷赏赐。”
凌宇将银子交到了流萤手上。
他算是看出了一点眉目，四少爷嘴上对流萤是各种嫌弃，行动上却是真的在宠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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