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章加入

牵着蹦蹦跳跳的龙凤胎走在回家的土路上，顾秋月的思绪还停留在老榆树下。

陈翠芬那句“卖给谁去”像根小刺，扎在创业热情的泡泡上，但并不致命，她低头看看女儿双双仰起的、无忧无虑的小脸，再看看儿子华华专注地踢着路边的石子，心头那点微澜很快被一种踏实的暖意取代。

日子要过，路要一步步走。

隔天便是正式到镇一中报到的日子。

把两个小家伙送去托儿所，顾秋月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白衬衫，步履轻快地踏进了镇一中的大门，阳光透过高大的梧桐树叶洒下光斑，空气里弥漫着书墨特有的气息和少年人蓬勃的朝气。

王校长是个精神矍铄的老教师，亲自带着她熟悉环境，言语间满是欣赏：“顾老师，你可终于回来了，我就跟谢副师提了一嘴，没想到真能请到你啊！你想教什么科目？”

“我都可以。”顾秋月说道。

“那行，你就教初中的语文吧，咱们学桃老师还是比较缺的，”王校长一边带顾秋月认识其他老师一边说：“你也知识，现在国家刚开始高考，对学生们的教育也重视了起来，但教师却正好是断层期啊。”

说着来到一个办公室，给顾秋月介绍里面的老师，办公室里几位同事也向她投来友善的目光，分别介绍了自己，一位姓孙的中年女教师还主动帮她安置办公桌。

顾秋月谦逊地应和着，目光扫过桌上一份摊开的旧报纸，一则关于“秋季广交会筹备工作紧锣密鼓进行”的简讯标题不经意间落入眼帘。

她心中微微一动，广交会……那可是汇聚了五湖四海客商的地方。

念头只是一闪，很快被眼前的工作取代——整理教材、熟悉课程表，办理工作证……

傍晚时分，夕阳的金辉给家属院镀上一层暖色，顾秋月刚拐进自家院门，就看见张秀梅像座小山似的杵在门口，脚边还堆着好几大捆处理得干干净净、散发着淡淡清香的韧草。

她怀里抱着一个半成品的草编物件，脸上是压不住的兴奋，看见顾秋月，眼睛“唰”地亮了，嗓门洪亮：“秋月妹子！你可算回来了，快，快看看我弄的！”

顾秋月笑着开门让她进来，张秀梅献宝似的把怀里的东西递过去：那是一个小巧的杯垫，用韧草编得紧密平整，边缘还用细细的红布条巧妙地编了一圈波浪纹，中心点缀着一朵用同色布条缠成的小花，朴素中透着几分精致。

她又从草堆里扒拉出一个篮子，提手明显加厚处理过，用柔软的布条缠绕包裹，摸着就舒服。

“你看这提手，按你说的，加了厚实草芯又裹了布，提着肯定不勒手，我还琢磨着，篮身可以编点简单的回字纹，看着更规整！”

“秀梅姐，你这手也太巧了！”顾秋月真心实意地赞叹，摩挲着杯垫上的布条小花，“这想法真好，又好看又实用。咱们这草编的物件，关键就在‘用心’和‘特色’上。”

她拉着张秀梅在院里的石凳上坐下，思路清晰地铺开，“我想着，咱们先集中火力，做出几样最能打动人心的东西来，比如夏天最缺的宽檐凉帽，帽檐一定要宽，能遮阳，帽顶上可以用染色的布条编点小花小朵，或者嵌点山里捡的光滑小石子；再来就是这种改良了提手的菜篮子，主打一个结实好看又轻便；还有给小娃娃睡的摇篮垫，边角一定要磨得圆润光滑，不能扎着孩子，上面可以试着编点简单的图案，小鸭子、小鱼都行；加上你原来那个挎包的样式改良版，还有装零碎的小杂物筐，凑成一套五样，先当主打样品。”

张秀梅听得连连点头，眼睛放光：“对对对！凉帽！摇篮垫！这个好。哎，秋月妹子，你这脑子转得就是快不过……”她脸上的兴奋稍敛，想起了陈翠芬的话，“翠芬昨天那话，虽然不好听，却也是实在话。东西弄出来，搁哪儿卖呢？总不能真堆家里吧？”

顾秋月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从容道：“秀梅姐，翠芬姐的顾虑很对，销路是根本。

我的想法是，咱们分几步走。第一步，先在家属院里‘内部消化’，让大家用起来，口碑就是最好的宣传；第二步，我去找找后勤部的领导，看能不能在咱们军人服务社里争取个小角落，哪怕先寄卖试试水；第三步，等我熟悉了镇上情况，再试着跑跑供销社和百货商店，看能不能谈个代销。

一口吃不成胖子，咱们稳扎稳打，把东西先做精了，不怕没人识货。”

话音刚落，院门口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

两人转头看去，只见陈翠芬有些局促地站在那里，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巴掌大小、编得异常紧密精巧的针线筐。

那筐用的是顾秋月没提过的复杂绞股编法，棱角分明又圆润，一看就特别结实耐用，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带着点犹豫和试探。

“翠芬姐？快进来坐！”顾秋月热情招呼。

陈翠芬挪步进来，把手里的小筐往石桌上一放，声音不大，带着点别扭：“我……我听着你们说要弄好点……编结实点……这个，是我姥姥以前教的老法子编的，专门放针线，编得密实，线头不会钻出来扎手，边角也都磨圆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就是样子……可能老了点。”

张秀梅一把抓起来细看：“哎哟喂！翠芬，你这手艺藏得够深的啊，这编得也太好了吧，比我那篮子结实多了！”她啧啧称奇。

顾秋月也拿起那个小筐，手指感受着那紧密又温润的触感，惊喜道：“翠芬姐，这手艺可一点都不老，这编法多扎实，正适合做承重的东西，比如大号的菜篮子，还有给娃娃的摇篮主体，这种结构最安全可靠，你这可是宝贝手艺！”

陈翠芬被两人毫不掩饰的夸赞弄得有点不好意思，但眼底那层惯常的愁绪似乎淡了些，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哪有……就是熟能生巧罢了，这草要选老韧的，泡水的时间也得掐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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