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可笑

房门被推开，虞婉宁绕过他，径直走了进去。

虞婉宁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已经凉透的茶。

陆景轩走了，可他那副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嘴脸，却清晰地印在她的脑海里。

将军府的脸面？陆家的立足之本？

真是可笑。

前世，她为了这所谓的脸面，替他们收拾了多少烂摊子，堵了多少窟窿。

可到头来，她得到的又是什么？她端起茶杯，将那冷茶一饮而尽。

这一世，她就是要亲眼看着，他们是如何一步步把自己最在乎的脸面，亲手撕得粉碎。

次日清晨，将军府的宁静被一阵惊天动地的砸门声彻底打破。

“开门！快开门啊！”

守门的婆子被那动静吓了一跳，骂骂咧咧地去开门，门刚拉开一条缝，一道狼狈不堪的身影就从外面扑了进来，重重摔在地上。

那人一身粗布衣裳被撕扯得不成样子，头发散乱，脸上还带着青紫的伤痕，不是卷了家财私奔的陆莹又是谁？

她一进门，就哭嚎着从地上爬起来，抓住一个路过的小厮，疯了似的问：“大少爷呢？我大哥在哪里！快带我去见他！”

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府邸。陆景轩黑着脸赶到前厅时，陆莹正被两个丫鬟扶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见到他，陆莹立刻挣脱开丫鬟，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死死抱住他的腿。

“大哥！你救救他！你快救救子然啊！”

“他又怎么了？”陆景轩厌恶地想把腿抽回来，却被她抱得死紧。

“他……他被官府的人抓走了！”陆莹哭得话都说不清楚，“有个女的，非说子然骗了她的钱，报了官……他们把子然关进了大牢！大哥，子然是冤枉的！他不是那样的人！你快去跟官府说说，把子然放出来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她一边哭，一边从怀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银票，塞到陆景轩手里，“我这里还有钱，都给你！你去打点一下，求求你了大哥！”

陆景轩低头看着自己腿上这个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的蠢货，看着她手里那几张加起来不过几十两的银票，再想到自己因为她这几天在外面受尽的白眼和嘲讽，胸中的怒火终于彻底爆开。

“啪！”

整个前厅瞬间安静下来。

陆莹被打得摔倒在地，捂着迅速红肿起来的半边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兄长。

“你……你打我？”

“打的就是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陆景轩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陆莹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还有脸回来？你看看你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为了一个骗子，你偷家里的东西，把我们陆家的脸都丢尽了，现在还想让我去给你那个奸夫收拾烂摊子？你做梦！”

他胸口剧烈起伏，对着旁边吓傻了的下人厉声吼道：“来人！把她给我拖回房间关起来！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她踏出房门半步！谁敢给她送吃的喝的，一并给我打出去！”

虞婉宁的院子里，翠桃正小声地汇报着前厅的动静。

“……大学士发了好大的火，把四小姐关起来了，还不许人给饭吃。”

虞婉宁正拿着一把小银剪修剪花枝，闻言，动作顿也没顿。“她毕竟是府里的小姐，又是从外头刚回来，受了惊吓，哪能不吃饭。”她剪去一截枯枝，吩咐道，“你去小厨房，让他们做几样清淡的，再炖一盅安神的汤，给她送过去。就说是我这个做母亲的，看她可怜。”

翠桃愣了愣，想问为什么，可看着虞婉宁那副平静无波的侧脸，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被锁起来的屋子里，陆莹正趴在桌上，哭得肝肠寸断。她恨陆景轩的无情，更担心林子然的安危。

房门被打开，丫鬟端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小姐，这是……是夫人让送来的。”

当那丫鬟把食盒放下，又轻手轻脚退出去，重新把门锁上后，陆莹看着那碗安神汤，心里忽然冒出了另一个念头。

整个将军府，大哥靠不住，姑母更是指望不上。

唯一有钱有本事，还有可能帮她的，竟然只剩下她最恨的虞婉宁！

这个念头一旦钻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她擦干眼泪，走到那个吓得缩在角落里的贴身丫鬟面前，压低了嗓门：“你，过来。跟我换衣服。”

“小姐……我不敢……被大学士发现了，会打死我的！”丫鬟吓得直哆嗦。

“你现在不听我的，我先打死你！”陆莹一把揪住她的头发，面目狰狞，“快点！不然我立刻就喊，说你偷了我的东西！”

半个时辰后，虞婉宁的院门外，一个身影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虞婉宁正在灯下看书，听到翠桃的回报，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让她跪着。”

陆莹就在那冰凉的石板上，从黄昏跪到了深夜。

直到月上中天，那扇紧闭的院门才终于打开。

“进来吧。”翠桃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陆莹连滚带爬地进了屋，一见到虞婉宁，就重重地磕了下去，“母亲！求求您！求您救救子然！”

虞婉宁放下书卷，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我拿什么救？你也知道，如今这府里，我不过是个挂名的主母。要去官府捞人，没钱，谁会理你？”

“我有钱！我有！”陆莹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在桌上摊开。里面是好几件珠光宝气的首饰，正是她从陆文倩那里偷来的那套帝王绿头面和南海珍珠耳坠。

“母亲您看，这些都值大价钱！足够了！足够把子然救出来了！”

虞婉宁只扫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这是你二姑母的嫁妆，是赃物。我若是拿了，岂不是跟你一样，也成了贼？”

陆莹的脸瞬间白了。

“我不能收。”虞婉宁端起茶，轻轻吹了吹，“拿着这些东西去打点，万一被人认出来，你和你的林公子，罪加一等，神仙也救不了。”

“那……那怎么办啊？”陆莹彻底绝望了，眼泪又掉了下来。

虞婉宁看着她这副模样，沉吟了片刻，才状似为难地开了口：“办法倒也不是没有。这些东西见不得光，但换成干净的银票，就不一样了。你若是能把它们换成银票拿来，我或许……可以去求求世子。他如今是陛下面前的红人，说句话，比什么都管用。只是……成与不成，我不敢保证。”

“能换！我能换！”陆莹想也不想，立刻点头如捣蒜，“母亲，您等我！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把银票给您送来！”

说完，她手忙脚乱地把那些珠宝首饰重新包好，揣进怀里，对着虞婉宁又磕了个头，便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生怕她反悔似的。

看着她消失的背影，翠桃终于忍不住问：“夫人，您真的要帮她？那个林公子，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人，官府都抓了，怕是没那么容易出来。”

虞婉宁重新坐回椅中，端起那杯早已凉透的茶，慢悠悠地品了一口。

“我帮不帮他，林子然都出不来。”

她放下茶杯，唇边逸出一抹极淡的笑意。

“可她若是能把上千两的赃物，变成干干净净的银票，亲自送到我手上。这份大礼，我为何不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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