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我会对你负责

顾九卿的话音刚落，榜文前的人群里，就有几个刚中了榜的年轻学子认出了他。他们激动地挤上前来，对着顾九卿深深作揖。

“学生拜见世子！若非世子此次严查舞弊，我等寒门子弟，何日才能有出头之日！”

“是啊！世子爷为我等读书人扫清了这片乌烟瘴气，此等恩情，没齿难忘！”

其中一个性子活络的，更是当场吟哦起来：“青天有鉴在贡院，铁面无私少年郎。一朝扫尽尘与垢，我辈终得见天光！好诗！好诗啊！世子爷，这诗就是为您作的！”

周围的百姓和学子们一听，纷纷跟着叫好。

这片热闹，将站在一旁的陆景轩和陆文倩衬得愈发孤零零。

虞婉宁走到顾九卿身边，对着那几个学子笑了笑：“几位公子既然都金榜题名，乃是大喜之事。我做东，在知味斋备了薄酒，不如一同去庆贺一番？”

几个学子受宠若惊，连连摆手，又在虞婉宁和顾九卿的坚持下，半推半就地应了。

“虞婉宁！”陆景轩终于忍不住，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虞婉宁这才好整以暇地转过头看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大学士有何指教？哦，对了，瞧我这记性。景瑞落榜，你这个做大哥的心情不好，也是人之常情。不过没关系，你们不去，我们去。”

她说完，便再也不多看他一眼，径直带着顾九卿和那几个兴高采烈的学子，朝着知味斋的方向去了。

陆景轩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言笑晏晏的背影，气得浑身发抖。

“走！我们回府！”他猛地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陆文倩赶紧追了上去，一边追一边拦他：“景轩！你别生气！不能就这么算了！都怪那个贱人！肯定是她，肯定是她没去给景瑞打点！不然凭景瑞的才学，怎么可能考不上！”

跟在后头的陆景瑞，听着这话，脚步顿了一下。他回过头，看了一眼虞婉宁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自己那气急败坏的姑母和大哥。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跟在后头。

打点？前世，就是这个女人，亲自为他寻来大儒，日日督促他温书，甚至不惜重金为他求来前科的考题做参考，他才能一举拿下探花。这一世，没了她，他连个举人都没考上。到底是谁的本事，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知味斋的雅间里，酒过三巡。

那几个新科的学子都是聪明人，见虞婉宁和顾九卿之间气氛微妙，便很有眼色地起身告辞，再三谢过之后，便结伴离开了。

门一关上，屋里瞬间就安静下来。

虞婉宁端着酒杯，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视线落在杯中琥珀色的酒液上，就是不去看对面的人。

“那日……在普济寺的事。”

顾九卿还是先开了口。

虞婉宁端着酒杯的手指收紧了些。

“我会对你负责。”他又说，话说得很慢，也很清晰。

虞婉宁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猛地抬起头，正好撞进他那双专注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只有一种她看不懂的，沉甸甸的东西。

她慌乱地移开视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呛得她咳了两声，脸颊也泛起红晕。

“你说什么呢，世子。”她放下酒杯，扯出一个笑，“都过去了。不过是一场意外，谁也不必放在心上。”

她话说得轻松，心里却乱成一锅粥。

顾九卿看着她，没再说话。他只是伸出手，拿过她面前的酒壶，又替她将那空了的酒杯斟满。他的动作很稳，可虞婉宁却觉得，那酒水倒进杯子里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响得有些过分了。

这顿饭，最终在近乎窒息的尴尬里吃完了。

虞婉宁借口不胜酒力，起身便要走。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到楼梯口，正要下楼，楼下大堂里说书先生响亮的开场白，却让虞婉宁停住了脚步。

“说时迟那时快，咱今天要说的，是这京城里的一桩新鲜事！话说那将军府里，有位娇滴滴的千金小姐，放着荣华富贵不要，偏偏看上个穷酸秀才！为爱痴，为爱狂，为爱卷了家财，跟着那秀才郎，私奔到南墙！”

说书先生的扇子一拍，满堂喝彩。

虞婉宁靠在二楼的栏杆上，听着楼下绘声绘色的讲述，听着那些添油加醋的情节，忍不住笑了一下。

这故事，编得可比陆莹自己演的要精彩多了。

她听得津津有味，连顾九卿什么时候站到她身边的都没发觉。

等她听完一整段，心满意足地准备回府时，天色已经全黑了。

将军府里，陆景轩的院子灯火通明。

虞婉宁刚踏进自己的院门，就看到陆景轩黑着一张脸，站在廊下等她，那模样，像是等了许久。

“你去哪儿了？”他一开口，就是质问。

“与你何干？”虞婉宁懒得理他，径直往屋里走。

“虞婉宁！”陆景轩几步上前，拦住她的去路，“陆莹的事，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虞婉宁点头，“说书先生讲得不错，赏了他二两银子。”

陆景轩被她这副满不在乎的态度气得胸口疼，“你还有心思听书？你知不知道，现在整个京城都在看我们陆家的笑话！将军府的脸都让她给丢尽了！”

“哦，是吗。”虞婉宁不为所动。

“你必须想办法，把她给我找回来！”陆景轩几乎是命令的口吻，“趁着事情还没闹得人尽皆知，把她关在府里，不许她再出门！不然，我们陆家以后还怎么在京城立足！”

虞婉宁终于正眼看他，那双平静的眼眸里，带着几分看傻子似的怜悯。

“陆景轩，你是不是忘了，当初在破庙里，是谁亲口说，从此与她断绝关系，是死是活都与陆家无关的？”

她往前走了一步，逼近他。

“再者说，人家小两口男才女貌，你侬我侬，正是情浓的时候。我这个做‘母亲’的，怎么好去打扰？我可不想再落一个棒打鸳鸯，逼得人寻死觅活的恶名。”

“你！”陆景轩被她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人是她自己选的，路也是她自己走的。”虞婉宁绕过他，推开房门，“她的人身自由，我限制不了，你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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