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楔&子

月黑，风高。

南海，乌衣国。

乌衣国位于南海中的一座独岛上，四面环海，礁石遍布。乌衣国的建筑十分奇特，是凿山而建的洞穴，一个连接一个，如同坟茔一般，排布于山石上。

一个男子携带着包袱，悄无声息地从一处洞穴里出来，匆匆忙忙地踏着夜色而行。

海边，一艘商船正要起航，一些水手摸黑搬运着一箱又一箱的东西。

船长和一个术士模样的人在甲板上低声交谈，商量着航线和航程。

月亮滑出乌云，为人间洒下了清晖，海岸线上明亮了一些。

借着月光，术士看见匆匆而来的男子，顿时停住了航线的话题，道：“他居然真的来了。”

男子也看见了船长和术士，急忙招手。

船长低声道：“仙长，要带他一起走吗？”

术士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道：“既然他要走，那就带着他吧。反正，他跟我同国同乡，正好顺路。”

听术士这么一说，船长也没什么异议。

男子顺利地上了船。

见礼之后，术士道：“你可想好了，这次一走，你永远也回不来了。”

男子坚定地点头，道：“我想好了，我要回故乡。”

术士道：“你在这儿成了家，你不带你的妻子和孩子走吗？”

男子摇头，道：“他们毕竟是异类，跟我不一样。我害怕他们，厌恶他们，不想带他们走。我想回大唐，我思念故乡的父母和亲人。”

术士道：“既然你这么决定了，那就跟我们一起走吧。”

男子犹豫了一下，道：“可是，我没有银子付船费……”

术士和船长相视一笑。

船长道：“多亏了你的居中引荐，我们才能见到乌衣国王和得到乌衣国民的信任，弄到这么多好东西。这些东西到了别的国家，我们卖出去，能得到很多金银财宝。你搭我的船，我不收你的船费。”

术士道：“看在你我是同国同乡之人的份上，到了大唐，我还会分你一部分货利，给你当作上陆之后的回乡盘缠。”

男子闻言，对船长和术士千恩万谢。

不多时，货物全都搬上了船，一切准备就绪，要扬帆启程了。

这艘商船的启航与正常商船的启航不太一样。

朦胧的月色中，术士站在甲板上画好的朱砂符阵之中，开始焚香祭祷，口中念念有词。

没有一丝风，昏暗的海面上，突然卷起了一阵浪涛。浪涛凝聚在半空中，形成了一个黑色的漩涡。

奇异的是，这旋涡对商船没有造成任何颠簸与影响，甚至除了这一团黑色漩涡之外，海面上依旧风平浪静。

商船扬帆，驶入了黑色的漩涡之中。

这海上旋涡是连接现实世界与乌衣国的通路，也是为什么商船要在晚上启程的原因。比起白天，晚上能够更好地施展术法，打开去往外界的通路。

商船平稳地穿过漩涡。

男子站在甲板上，最后一次回头望向那座漆黑的孤岛。

他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些回忆。

星星点点，零零碎碎。

最后，回忆定格在他今晚离开家时，熟睡的妻子的脸上。

妻子会熟睡到他离家都不曾察觉，是因为他在她喝的茶水里偷偷地下了蒙汗药。孩子也在摇篮里熟睡，婴儿的睡脸稚嫩而可爱。

妻子和孩子都留不住他，因为他思念故乡，想回故国。

他太思念家乡了。

他来到乌衣国源于一场意外，在乌衣国成家生子也是顺势而为，乌衣国无法让他有归属感，身为异类的妻子和孩子也让他觉得恐惧与厌恶，他疯狂地想回自己家乡，与自己的同类生活在一起。

船长和术士的到来给了他回归故国的机会。

他必须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为此，他愿意抛弃乌衣国的一切，包括妻子与孩子。

男子仿佛解脱了一般，喃喃道：“再见了，乌衣国。玄音，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永别了。”

商船穿过漩涡，如同一只飞燕低飞，掠过如镜的水面，平稳地过渡到了真正的大海上。

海上升明月，商船在月色中平稳地向北而行，去往大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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