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尾声

夜风微凉，月色朦胧。

缥缈阁，后院。

草地上，用朱砂画着一个鲜红的符阵。符阵之中，放着金色的乾坤灵蛊。

月光仿佛萤火虫一般，又像是冬季的飞雪，一点一点，一闪一烁地汇聚在符阵里，被吸纳入乾坤灵蛊之中。

元曜发现，今天的乾坤灵蛊与之前不一样，其上隐隐散发着金红色的光芒。

几天前，五毒幽府之中，白姬、元曜、青冥解决了事件，忘川也许是接受不了现实，又或者是害怕另一个自己取代自己，她选择了悬梁自尽。忘川临死前留下遗书，把乾坤灵蛊送给白姬，当作委托的报酬。

白姬觉得自己亏了，有些闷闷不乐。当她看见自己手腕上佩戴着的长命缕，又想起了冰窖里四毒的尸体，脑子里灵光一闪，有了一个主意。

白姬向阿珠请求，要五毒的尸体。

阿珠连番受到打击，心乱如麻，外加她是一个小妖怪，根本不敢拒绝白姬，就同意了。

元曜好奇白姬要五毒的尸体干什么，问了之后，白姬也不回答。

白姬让青冥派蛇仆把五毒的尸体运送进缥缈阁。

五毒的尸体送进缥缈阁之后，元曜暗中观察，发现五毒的尸体连同乾坤灵蛊都被白姬放入了一个朱砂符阵里。

一夜之后，五毒的尸体消失了，只剩下乾坤灵蛊。

几天以来，乾坤灵蛊一直被放在符阵里，每晚都在吸纳月灵之气，并没有什么变化。直到今天，乾坤灵蛊里开始冒出金红色的光芒了。

下午，白姬看见乾坤灵蛊里溢出了金光，笑道：“成了！今晚应该就可以了。”

白姬写了信，让纸鹤带了出去。

傍晚时分，青冥就上门做客了。

青冥礼数周全，并非空手而来。他带着两名小蛇仆，一个小蛇仆拎着一包礼物，另一个小蛇仆抱着一捧荷花与莲蓬。

“小宠物，几天不见，还挺想你的。”

青冥对着开门的元曜道。

元曜笑道：“多谢青冥兄记挂，请进。白姬特意准备了金谷酒，在后院等你呢。”

青冥笑道：“好。路上经过河边时，我看见了一些荷花和莲蓬，开得还挺好，就给你们摘了一些。”

“多谢青冥兄。”

元曜笑着接过了礼物与荷花。

青冥径自走向里间，去往后院。

“白姬，我要喝金谷酒！”

白姬正坐在廊檐下，她盯着不远处的乾坤灵蛊，若有所思。听见青冥的声音，白姬才回过神来，她侧头笑道：“给你准备了很多，今晚你就尽情地喝吧。”

青冥一眼就看见了冒出金光的乾坤灵蛊，他好奇地道：“白姬，你这是在炼什么东西？看来快炼成了。”

白姬神秘一笑，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离奴见青冥来了，就端上了金谷酒，和一些精美的点心。其中，最多的是它这几天包的粽子。——离奴无法控制自己包粽子的热情，这几天包了很多，有甜的，有咸的，被白姬送完礼之后，还剩了很多。

青冥拿了一个粽子，剥开一看，是咸口的小鱼干粽子。

青冥吃了一口，不由得皱眉，道：“这是从哪儿买的，也太难吃了——”

离奴一听，道：“这粽子哪里难吃了？明明很好吃！你们蛇就没有味觉，吃不出东西的好坏！”

白姬扶额，道：“青冥，粽子都是离奴自己做的。鱼干粽子有些与众不同，需要一定的品鉴能力，才能吃得出其中的美味。但是，甜口的蜜粽，味道还是可以的。”

青冥沉默地放下粽子，开始吃别的点心。

两名小蛇仆送完东西，就去缥缈阁外面的死巷里等着主人。

元曜邀请小蛇仆去里间坐着等，小蛇仆不敢，坚持待在缥缈阁外面。

元曜只好拿了两张胡床，让小蛇仆坐着等，又给小蛇仆送来了茶水、点心和粽子，让它俩一边吃喝，一边等待。

元曜又挑选了一个圆肚白瓷瓶，将花瓶里装上井水之后，把带着水珠的荷花插入花瓶。

元曜把插瓶的荷花端到了后院，放在白姬、青冥旁边，让他们可以一边喝酒，一边欣赏荷花。

办完这一切，元曜才坐下来，跟白姬和青冥一起喝酒，闲聊。

白姬、元曜、青冥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草地上的乾坤灵蛊突然金光暴射，把蹲在旁边吃鱼干粽子的小黑猫都吓了一跳。

乾坤灵蛊的盖子打开，里面缓缓地溢出了红、黄、蓝、白、黑五色丝线。——并不是实体的丝线，而是五股灵气。

白姬开心地道：“成了！”

白姬放下酒杯，站起身来，走到了乾坤灵蛊边。她安静地等待着，一直到乾坤灵蛊上金色光芒变得黯淡，不再溢出“五色丝线”。

面对着草地上的“五色丝线”，白姬露出了笑容。她伸出纤手，覆盖上那一堆“五色丝线”，默念咒语，喃喃有词。

一眨眼之间，那些无形的光芒丝线顿时有形化了，它们不再是有色的光线，而真的变成了实实在在的五色丝线。

元曜、青冥吃惊地望着这一切。

青冥首先反应过来，道：“白姬，你要五毒的尸体居然是为了把它们的妖力凝炼成丝线？！”

白姬笑眯眯地点头，道：“是的。”

白姬又喊元曜，道：“轩之，快来帮我把这些丝线拿过去。”

元曜急忙站起身，过去拿丝线。

元曜看着乾坤灵蛊旁边的五色丝线，发现五种颜色，有的多，有的少。红的最多，黄的最少。

白姬叮嘱道：“轩之，五种颜色分开拿，不要混在一起。”

元曜点头，继而问道：“白姬，为什么会有五种颜色呢？”

白姬道：“五毒的妖力各不相同，它们的妖力炼制成的精华，各有各的颜色。一人一种颜色，红色是金环，黑色是阿奎，蓝色是忘川，白色是少吉，黄色是花宝。”

元曜闻言，捧着五色丝线的手开始颤抖。

元曜苦着脸道：“白姬，你把它们炼成丝线做什么？”

白姬笑道：“五毒炼成的五色丝线，可以编织成长命缕。用五毒编织的长命缕是真的可以辟邪的，不是精神寄托。”

“……”

元曜沉默了一会儿，才艰难地道：“白姬，你要把它们编成长命缕？”

白姬点头，道：“是的。我现在就编，今晚应该能够编好四条，我一条，轩之一条，离奴一条，青冥一条。端午节前后，戴上五毒做成的长命缕，比戴上普通丝线编成的长命缕有用多了。五毒是毒中之毒，以毒攻毒，佩戴上五毒长命缕，毒虫瘴气，邪祟污浊都能辟易呢。”

离奴开心地道：“谢谢主人。这五毒长命缕能驱蚊吗？最近蚊子有点多，还总是咬离奴，离奴正好缺一个能辟虫的东西。”

“呃！”白姬一时被问住了，她想了想，道：“应该也可以吧。毕竟，蚊虫是五毒的食物，它们是会惧怕五毒的。”

青冥开心地道：“白姬，原来你找我来，是想送给我长命缕呀。”

白姬笑道：“是的。五毒的事情，多亏了你的帮助，才能顺利解决。”

月光下，七枝铜灯的光亮之中，白姬一边喝酒，一边编织长命缕。

元曜和青冥一边喝酒，一边把五色丝线各自归结成团。

青冥捧着刚整理成团的红色丝线，想起了金环，眼泪夺眶而出。

“我生命的主人，我灵魂的爱人，就这么变成了一团红线。她变成了线，独留我一人在世上，这叫我如何活得下去……”

青冥哭道。

元曜张嘴想说什么，但是想了一下，还是决定闭嘴不说了。他继续低头整理蓝色的丝线。

离奴指着草地上的乾坤灵蛊，道：“独角蛇，你既然伤心得不想活，就去那个蛊里。主人施个法，过几天，你也能变成青色的丝线。青色丝线和红色丝线凑一凑，你俩还能编出个同心结呢！”

青冥擦干了眼泪，道：“同心结就算了。”

白姬安慰青冥，道：“有缘无份，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长命缕戴在手上，也算是一个念想。以后你想她了，就看看长命缕，也就是看她了。”

说话之间，白姬已经编好了第一个长命缕。

青冥是客人，白姬把第一个长命缕送给了他。

月光下，五色长命缕散发着莹润的光泽。五毒生前共同生存，死后也以这样的方式，继续生命交织。

其实，仔细看去，红、黄、蓝、白、黑的配色并不和谐，也不是很美观，但是世人赋予它们一定的意义，那它们也就按照世人的想法而存在了。

青冥将长命缕戴在了手腕上，道：“对了，白姬，阿珠现在是我的仆人了。准确来说，是成为我的厨娘了。”

“啊？！”

元曜有些意外。

白姬也有些意外。

青冥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们离开之后，阿珠独自一人，根本无法经营五毒幽府，她只能遣散了大部分护院仆人。阿珠只留了几个仆婢，想要安安静静地生活。可是，邙山里的恶妖，哪里能让她安静生活呢？他们看阿珠独自一人，又很弱小，就来抢夺五毒幽府里的毒药和财宝。那天，我上来找织叶有事，路上经过五毒幽府的地界，恰好遇见了恶妖抢夺财宝，阿珠被打得半死。我杀了恶妖，救了阿珠。我和阿珠商量好了，她做我的厨娘，给我做好吃的粥和面点。我保护她的安全，帮她守住五毒幽府，让恶妖们不敢滋事。”

元曜心情复杂，妖怪们的世界里，生存总是残酷的。不过，阿珠能够得到青冥的庇佑，从此平安生存，也是一件好事。

白姬道：“青冥，你比我想象中要善良很多。”

青冥不高兴了，道：“白姬，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

白姬笑道：“当然是夸你啦。”

白姬想了想，道：“你不提我还忘了，阿珠也应该得到一个长命缕。不，我觉得，比起长命缕，她可能更想要别的纪念物。”

白姬拿起一段红色丝线，开始编织一条纯红色的长命缕。

“青冥，把这个带给阿珠。我拿走了金环的尸体，就还给她这个吧。”

青冥点点头。

白姬编织长命缕，元曜整理丝线，青冥悠闲地喝酒，小黑猫在草地上玩耍，两名小蛇仆在死巷里喝茶，吃粽子。

一阵夜风吹来，碧草低伏，荷花生香，仲夏又到了。

（《长命缕》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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