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等同于压良为贱，是重罪

人牙子其实也只是色厉内荏。

她觉得这几个平头百姓应该不晓得律法。

并不知晓，签了这契书还不算完，还得去衙门走一遭，审查备案才是……

可就在此时，旁边一道紧锁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缝。

一个脸色有些发白的小男孩，从门后露出半张脸，声音不高，却很稳当：“你说的不对。正式的身契需要拿到官府去备案。官府官吏也会审查身契上书写的出卖缘由。审查通过后，官吏会在上面加盖红印，这契书变为红契，才会被官府认可备案。”

人牙子脸色都变了！

那小男孩看着年岁不大，说话有条有理，把契书流程说的竟然丝毫不错！

小男孩直直的看着人牙子：“你仗着对方不识字，偷偷把活契换成死契，等同于压良为贱，是重罪。”

人牙子混迹这行多年，自然知道小男孩说的是真的。

她脸色变来变去，最后强挤出一抹笑来：“哎你这孩子说的。我早说了，不过是写错了字……”

说着，她不情不愿的朝小蝶她娘扬了扬下巴：“你把银子给我，我把契书给你。明儿我写好了，再来寻你。”

小蝶她娘犹豫了下，在小蝶泪眼婆娑中，还是应了下来，转头回院子去拿银子了。

还人牙子银子时，还有些不舍，不忘嘱咐：“明儿可你别忘了再来。”

人牙子接过银子，鼻子里哼出一个“哼”字来。

那贪婪的眼神扫过珠珠，意味深长。

珠珠对这样的眼神还是有些怕的。

她缩了缩小身子。

人牙子走了，小蝶如释重负，一时没忍住，哭了出来。

小蝶她娘就有些讪讪的：“你这孩子，哭什么啊。这不是没把你卖成死契吗？”

小蝶拿手背不停的抹着眼泪。

珠珠心疼极了，掏出自己的小帕子，给小蝶擦眼泪：“……小蝶姐姐别哭了，天气冷，一会儿脸该皴了。”

小蝶接过珠珠的帕子。

这小帕子质地柔软，洗的干干净净，边角还绣了一朵可爱的小花。

一看就知道，当娘的十分疼爱这小帕子的主人。

小蝶泪又涌了上来。

珠珠不是她娘亲生的，但她娘待她如珠似宝。

可她呢？

哪怕是亲生的爹娘又如何？

小蝶越想越是难过。

她飞快抹去眼泪，说了句“谢谢珠珠”，把帕子还了回去，生怕多拿这帕子一会儿，泪水就止不住了。

珠珠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小蝶。

她这会儿想去跟方才那个“仗义执言”的小男孩道谢，却见那大门已经重新关上了。

珠珠依稀还记得他，跟上辈子差不多，是刚搬来不久的人家。家里就他跟他阿娘两口人。

但是上辈子加起来珠珠也没跟他碰过几次面。

别的事也记不太清了，只记得他跟他娘深居寡出，性子好像有些不太好接近。

珠珠也没想到，他今日会主动帮了她们。

而且，还这么厉害，直接把人牙子给吓跑了！

有机会，珠珠想跟他说一声谢谢。

小蝶她娘把小蝶带回去了，推说家里还有事，牢牢的关上了院门，把珠珠跟小莲都关到了外头。

小莲很是不解，悄悄跟珠珠咬耳朵：“……小蝶姐姐的娘怎么这样呀？要不是你发现了契书里的不对劲，那人牙子就要把小蝶姐姐签成死契给卖了！小蝶姐姐的娘，怎么也不跟你说一声谢谢啊。”

珠珠摇了摇头，奶呼呼的脸上有些忧心忡忡的：“珠珠只担心小蝶姐姐明天还要被卖。”

说到这个，小莲也有些垂头丧气的。

她突然想到什么，眼前一亮：“……对了对了！我娘前不久说要给我买个丫鬟呢。我让我娘把小蝶姐姐买回来不就得了？到时候咱们还能在一起玩呢！”

小莲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一蹿老高，跑回家去了。

珠珠站在雪地里呆了会儿，这才慢吞吞回了自己家小院子。

等晚上齐容娘带着三个孩子回来，珠珠把这事告诉了齐容娘。

齐容娘有些错愕，又有些意料之中，叹了口气：“……小蝶是个好孩子，可惜了。”

宁秋收“啊”了一声，还有些纳闷：“小蝶她弟弟笨的很，比我还笨。我都觉得我读书没什么用了，他去读书启蒙又有什么用啊？那不是浪费钱吗？”

这话齐容娘不爱听，冷笑一声，巴掌就往宁秋收后脑勺呼上去了：“谁说读书没用的？你把书念好了，可以不挨你老娘揍！”

宁秋收委屈巴巴的捂着后脑勺，不敢多说什么了。

宁夏长看向宁春生：“大哥，你咋说？”

宁春生不知道宁夏长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他，但他还是如实道：“我不知道。”

他们跟小蝶家只是邻居。

小蝶她爹娘要是铁了心要卖小蝶，他们也没法子。

珠珠突然道：“小莲说，回去跟她娘商量，看看能不能买下小蝶姐姐当丫鬟。以后我们还可以像以前一样一起玩。”

“傻孩子。”齐容娘眉眼温柔，摸了摸珠珠的小脑袋，丝毫看不出半分，同样的手方才狠狠揍过宁秋收。

“要是小莲她娘真的把小蝶买回去当丫鬟，你们也回不到以前了。”

“为什么呀？”珠珠歪了歪小脑袋，有些不解。

齐容娘又叹了口气：“再怎么说，丫鬟就只是丫鬟。丫鬟跟主子，怎么可能像以前一样呢？”

珠珠没太听懂这句话。

她有些费解的想问问齐容娘为什么。

但看着她阿娘忙碌了一天后眉眼间的疲色，珠珠很懂事的没再问，只是爬到她阿娘身后，站在长榻上，替齐容娘捶起了肩膀：“珠珠给阿娘捶捶背。”

齐容娘笑了：“哎呦阿娘的小珠珠。让阿娘如何不疼你！”

珠珠捶的更带劲了。

翌日，宁春生起了个大早。

上学前，他把自己攒的十几个铜板都拿了出来，偷偷塞给了珠珠。

宁春生小声道：“这是这些日子我攒下来的，本来想过年的时候给你跟夏长秋收发个压岁钱。眼下小蝶要被她爹娘卖了，珠珠帮我把这些钱给小蝶，让她有点钱傍身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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