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步步设局,危险悄然来临……
“岳父不必动怒。”
卓鹤卿声线平和,手上动作却未停。
他慢条斯理地捻起一只醉虾,拇指精准地抵住虾腹,轻轻一挤,那半透明的虾肉便完整地脱出,滑落至银碟之中。
待六只虾肉莹白整齐地码好,他才将银碟轻置于沈月疏面前。
“月明所言,并非虚妄。”
他这才抬眼,目光落在沈月疏微垂的侧脸上,
“程公子确曾告知,月疏最喜松鼠鳜鱼。只是相处日久,方知她心头所好,原是清蒸之鲜。还有这醉虾,必要码得如此齐整,她才肯多用几只。”
沈月娇腕子猛地一颤,银箸失了准头,那颗酱色的鹌鹑蛋“咚”地一声,从箸间滚落,在青瓷盘上撞出清脆的声响,一路滚到桌边方才停住。
都说卓鹤卿是清冷矜贵、不染尘俗的玉人,可眼前这体贴入微、连虾肉都要码得齐整的男子,哪有半分传闻中的模样?
她忽然想起方才在正厅,自己还曾端着长姐的架子,向沈月疏传授什么“驭夫之道”。
现在看来,月疏才是驭夫榜上的状元郎,倒是自己班门弄斧了。
沈莫尊紧绷的肩线倏然一松,语气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殷勤:
“好,好!下次家宴,为父定叮嘱厨房,多做几道地道的清蒸鳜鱼。”
莫说一道清蒸鳜鱼,便是要顿顿以此宴客,只要卓鹤卿肯来,沈家也万万做的。
沈莫尊闻得此言,竟对卓鹤卿生出了几分敬意,不由忆及月疏生母秦湘的往事。
那段过往,在他迎娶她过门时便已知晓。
彼时的秦湘风华绝代,倾慕者如过江之鲫,她却青眼独许一人,那人亦是她父亲的弟子,与他身份相类。
奈何天地不仁。他本是少年举子,前程万里,却为救孩童而玉山倾颓,伊人自此心如楠木。
是他三年不离不弃,默默相伴,直至她年华蹉跎,终在父命难违下,二人方成秦晋之好。
婚后数载,二人倒也举案齐眉,先后诞下栖柏、青柏与月娇。
直至秦湘再度有孕,怀上月疏时,她轻声相问:“若此番是男儿,可否唤作‘丛柏’?”
他面上温声应允,心中却霎时寒意彻骨——那早逝的青年名唤沈丛。
她竟执意要在他的孩儿名讳中,留一抹旧人的影子。
他心中如芒刺深扎,郁结难舒。
两月内接连纳了三房偏室,却仍觉意难平,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转身又投了一直对自己有意的姨家表妹崔氏。
在崔氏温言软语的熨帖下,他对秦湘的怨怼更是灼心蚀骨。
及至秦湘临盆,郎中早先便叮嘱过,她心思郁结,最易难产血崩。
可一想到那未降生的孩儿竟要冠以“丛柏”之名,他便止不住浑身发冷,对她也愈发变本加厉地疏远苛待。
待疏月出生,是个女儿,眉眼却全是秦湘的影子,与他没有一丝相似之处,他便怎么也爱不起来了。
如今回首,秦湘一生言行,除却为子命名一事,竟再无半点错处。
卓鹤卿对生者程怀瑾尚可包容,自己当年却与逝者沈丛纠缠不休,人已作古,情已成灰,争之何益?
席间氛围随之破冰,金樽玉盏再次相击,劝菜声与谈笑声渐起,仿佛方才的波澜从未发生。
沈月疏的绣鞋忽地从裙底探出,在卓鹤卿的皂靴上不轻不重地一碰——
如蜻蜓点水,却带着警示的力道。
即便是在家宴之上,他方才的言行在她看来,也过于油滑放诞,与大理寺卿的清正身份不甚相衬。
卓鹤卿面不改色,广袖微垂,在众人视线的死角处,精准地握住了她置于膝上的纤手。
她的指尖却在他掌心飞快地划下一个“止”字。
他忽而反手扣住那欲要逃离的柔荑,乘势在她温热的掌心,极慢、极重地勾画了一个圆——
一生一世一双人。
那是独属于他们之间,无需言说的契约与回答。
~~
膳毕,一家人小叙片刻,正欲各自散去,却见沈月疏从容起身,向崔氏方向敛衽一礼,声如玉磬:
“母亲,女儿见父亲手植的山茶近日盛放,其华灼灼,颇有林下之风。如此清景,若由母亲带领女儿姊妹们共赏,共享天伦之乐,岂不是一桩难得的雅事?”
沈莫尊面露惊讶,月疏何时对山茶起了雅兴?
但这讶异也只一瞬,他随即转向崔氏道:
“既然如此,你便带大家去花房中看看那几株‘十八学士’,也让她们姊妹间说说体己话。”
言罢,又含笑对卓鹤卿发出邀请:
“贤婿若不嫌无趣,不妨随我到方厅小坐,品一盏新到的武夷岩茶,静候她们归来。”
一旁的程怀谦将沈莫尊这前倨后恭的姿态尽收眼底,心下冷笑:
想当年这位岳父也是乐阳城内有名的风骨文人,如今在权势面前,那身风骨怕是早已碾碎成了齑粉,随风散去,堪堪只余下点风流了。
沈月疏素手轻牵,于案下悄然拉住卓鹤卿的衣袖,秋波微漾,其意不言自明。
卓鹤卿与她目光一触,心下便已了然——她此举,定有深意。
他当即从善如流,向沈莫尊微微颔首,从容接话道:
“长者赐,不敢辞。况且疏月常赞岳父茶道精深,今日能得聆教,是鹤卿的荣幸。”
~~
午后的院子泊着一片淡金色的阳光,明亮,却没什么热气,像一杯晾凉了的琥珀茶。
崔氏领着沈月疏姊妹几人缓步向花房行去。
几人各怀心思。
崔氏心下最是不豫,暗忖老爷往日尚偏向自己,瞧今日情势,那失宠的月疏怕是要翻身。
一旁的沈月娇却暗自计量:卓家产业丰厚,铺面众多,正该好生结交这妹妹,若能借此攀上卓家生意方是正理。
思及此,她紧赶几步,亲昵地挽住沈月疏臂弯,嫣然道:
“妹夫这一片痴心,当真叫人羡慕得紧,姐姐我可要捻酸了。”
沈月疏臂弯微微一僵,却并未推拒,只淡然应道:
“他不过年长几岁,凡事多容让我些小女儿性情罢了。”
眼前这位姐姐与她本是一脉同源,往日却从未如此亲昵。
而今在自己娘家,竟也需仗着夫婿卓鹤卿的势才能得几分青眼,心中一时悲欣交集,难辨滋味。
沈月娇正欲再献些殷勤,却见崔氏已候在回廊转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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