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真相

等到李承勖从北边战场回来的时候，一身征尘未洗，却先拉着柳玉娘来了他的藏宝库外室，这处平日的禁地。

她和李承渥的频繁接触，连他都听说了。

只见李承勖的指尖划过一只嵌着红宝石的金盒，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你和五郎，什么时候倒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们倒是把宫里的乐趣都占了。”

柳玉娘正盯着架上一尊白玉观音瞧，闻言回过头，肩上披着的素色披风扫过地面，带起细碎的光影：“某些人领兵在外，把家里的老小都抛在脑后，我若不替你多照拂几分，难不成让五郎自己闷着？”

她故意加重“老小”二字，眼底藏着笑意。

李承勖果然被她引了话头，上前一步，伸手替她拢了拢披风的领口，指尖不经意触到她的脖颈，带着几分战场归来的凉意：“呦？这还没正式进门，就先把‘家事’二字挂在嘴边了？看来我这未来的爱妃，倒是比我还心急。”

柳玉娘仰头看他，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几分狡黠：“是啊，玉娘这般贤惠，二郎君若是领情，不如把你这宝库好好敞开，让我这‘贤妇’也开开眼界？毕竟日后要替你管着这些，总得先认认东西才是。”

这话本是玩笑，她知道这宝库藏着李承勖的大半家底，还有不少是圣人赏赐的珍品，寻常人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

却没料到李承勖竟真的点了头：“进来吧，让你看个够。只是看完可别太贪心，记得给我留些家底。”

柳玉娘愣了愣，随即跟着他走进了内室。

宝库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樟木香气，四面墙壁上皆嵌着铜制灯台，火光摇曳，将架上的珍宝照得纤毫毕现。

有缀着明珠的头冠，有刻着云纹的玉带，还有一方白玉砚台，砚台边缘刻着极小的“开元”二字，一看便知是唐明皇时期的珍品。

最显眼的是角落一只描金漆盒，打开来竟是一整套银质餐具，每一件上都錾着精致的缠枝莲纹，底下还压着一张黄纸，写着“圣人御赐”四字。

柳玉娘看得目瞪口呆，伸手轻轻碰了碰那套银餐具，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这些东西，怕是整个太原城也找不出第二份。”她唏嘘着，随口嘟囔了一句，“若是能弄一两件放在屋里，也算是没白在王宫待这么多年。”

话音刚落，李承勖便笑着推了她一把：“喜欢就挑两件，今日准你拿。”

柳玉娘睨了他一眼，故意板起脸：“你这话可是认真的？我若是真挑了，你可别心疼。”

李承勖打了个响指，指节分明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从幼时到如今，答应你的事我哪件没做到？你且放心挑，只是别把我这宝库搬空了，好歹给我留些撑场面的物件。”

柳玉娘心里纳闷，往日里李承勖虽对她好，却也不至于这般大方。

她伸手拿起一支嵌着蓝宝石的发簪，簪头的宝石在火光下泛着深邃的光，转头看向他：“今日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莫不是在北边打了胜仗，得了什么宝贝，想拿这些搪塞我？”

李承勖的笑容淡了些，走到窗边，语气忽然变得有些飘忽：“很多事情，其实早就过去了。如今回想起来，当初觉得天大的事，仔细想想，不过是一场水月镜花，虚幻得很。”

柳玉娘闻言，心里更纳闷了。

她知道李承勖近来在军中无事时，总爱写些婉约诗，字里行间总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可也不至于说出这般感慨的话。

她走过去，将那支发簪递到他面前：“你莫不是诗写多了，把脑子也写糊涂了？如今我过得好好的，你又刚打了胜仗回来，有什么事值得你这般伤怀？”

李承勖接过发簪，指尖摩挲着簪头的宝石，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是啊，或许真是诗写多了。好在有你在身边，总能让我清醒些。”

他转头看向柳玉娘，眼底的愁绪散去些许，重新染上几分笑意，“你方才说要挑两件宝贝，怎么还不动手？难不成是嫌这些不够好？”

柳玉娘刚要说话，却见李承勖的笑容渐渐敛去，眼神变得格外认真，仿佛做了极大的决定。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了几分：“罢了，我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该告诉你。有些事，总不能瞒你一辈子。”

柳玉娘心里“咯噔”一下，莫名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她这段日子才算过上几天太平日子，若是再出什么事，她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扛得住。

可她太了解李承勖的性子了——他平日里爱逗她、爱开玩笑，可一旦摆出这般严肃的架势，就没有一回是胡说的，必定是有极为正经的事要讲。

她强压下心头的不安，故意扯出一抹笑，拿起桌上一只小巧的玉如意，打趣道：“怎么？难不成你在北边打仗时，还藏了什么私房钱，今日要一并交给我保管？”

李承勖却没接她的玩笑，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眼神里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心疼，还有几分她读不懂的沉重。

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像窗外的雪花：“要不是伯父……实在找不到了，我可能真就瞒你一辈子了。”

柳玉娘捏着玉如意的手紧了紧，她知道李承勖口中的“伯父”，指的是她早已不知所踪的父亲柳山人。

“玉娘？你知道吗？其实，你当年不是被抢到王宫的。”

李承勖的声音继续传来，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柳玉娘的心上，让她只觉得一阵痛楚，“你是被伯父……卖来的。三两银子，他以你模样周正为由，还多要了些。”

“哐当”一声，柳玉娘手里的玉如意掉在地上，摔在金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怔怔地看着李承勖，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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