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请君入瓮

将军府书房的烛火彻夜未熄，将窗纸上两道交叠的身影映得格外清晰。

谢珩将那枚淬了毒的银针拍在紫檀木桌上，针尖的幽蓝在烛光下泛着森冷的光。这是暗卫从百草堂伙计小石头的袖口搜出来的，针尾刻着个极小的“刘”字，与刘成腰间玉佩上的刻字如出一辙。

“牵机引改良过，混在滋补汤药里，三个月才会毒发，期间只会让人觉得体虚乏力，像极了风寒缠绵的症状。”谢珩的指尖摩挲着针身，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刘成这是想让你死得不明不白，还想让我眼睁睁看着你衰败却查不出根源。”

苏清晚坐在他对面，手里捏着张药方，正是今早小石头送来的“润肺汤”。她指尖划过“川贝”“百合”等温和药材，忽然轻笑一声：“倒是比上辈子用的手段精细了些。”

上辈子的牵机引来得又快又烈，而这次却像裹着糖衣的刀，藏在温情脉脉的滋补里，更让人防不胜防。

“清晚，”谢珩猛地攥住她的手，眼底翻涌着后怕，“我让人送你去城外别院避些日子，那里守卫更严密，保准……”

“避不开的。”苏清晚打断他，反手握住他微凉的指尖，“他们既然认定我是你的软肋，就算我躲到天涯海角，他们也会追过来。与其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

她将药方推到他面前，用朱砂笔在“蜂蜜”二字上圈了个圈：“这味药是多余的，润肺汤本就该清润，加了蜂蜜反倒滞腻。小石头是故意留下破绽，想看看我们是否察觉。”

谢珩看着那圈朱砂，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想……将计就计？”

“嗯。”苏清晚点头，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明晚让春桃照常去百草堂取药，就用这张方子。回来后我‘按时’喝下，再故意在府里咳得厉害些，让他们以为毒计得逞。”

她顿了顿，指尖在书房地图上的西侧角门轻轻一点：“刘成既然买通了杂役婆子，定会趁我‘病重’时动手。咱们就在角门外的胡同里设伏，把他们一网打尽。”

谢珩看着她清亮的眼睛，那里没有丝毫怯懦，只有运筹帷幄的冷静。他忽然想起上辈子那个总是躲在屏风后的病弱少女，如今却能与他并肩谋划，用智慧织就陷阱，这才是他的清晚——看似温润如玉，实则内藏锋芒。

“好。”他重重点头，伸手将她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但你要答应我，绝不踏出角门半步，所有行动都听暗卫指令。”

苏清晚笑着应下，指尖却悄悄将一枚小巧的银哨藏进袖口——那是谢珩给她的信号器，只要吹响，百米内的暗卫都会立刻现身。

次日清晨，春桃提着药包从百草堂回来时，脸上带着几分刻意的忧虑。

“小姐，那小石头果然不对劲，”她将药包放在桌上，压低声音，“我取药时，他一个劲地问您是不是还咳嗽，还说要是身子实在不好，不妨试试他们新到的‘西域雪莲’，说能治百病呢。”

“西域雪莲？”苏清晚正在临摹字帖，闻言笔尖一顿，墨滴在宣纸上晕开个小团，“他倒是舍得下本钱。”

那雪莲正是谢珩上个月在拍卖行与靖王争抢的珍品，最后花了三千两才拍下，如今却成了刘成试探她的诱饵。

“按计划行事。”她将字帖推到一旁，看着春桃将汤药倒进砂罐，“记住，药熬好后，先让林嬷嬷用银簪验过，再换成咱们自己备的药材。”

春桃点头应是，转身去了小厨房。苏清晚走到窗边，望着墙外那棵探出半截的老槐树，树影婆娑间，隐约能看到几个不起眼的灰衣人在巷口徘徊——那是谢珩安排的明哨，负责盯着百草堂的动静。

暮色四合时，药香漫过回廊。春桃端着药碗进来，碗底沉着几粒不易察觉的黑色药渣，正是牵机引的粉末。苏清晚接过药碗，当着“眼线婆子”的面，仰头喝了大半，随即捂住胸口剧烈咳嗽起来，脸色瞬间白得像纸。

“小姐！您怎么了？”春桃“惊慌失措”地扶住她，故意将打翻的药碗踢到门外，“快传太医！”

杂役婆子在廊下收拾碎瓷片时，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转身去柴房“方便”时，悄悄将一朵白梅插在了角门内侧的石缝里——那是与刘成约定的信号。

三更梆子响过，将军府西侧角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

苏清晚披着厚厚的斗篷，由春桃扶着，脚步虚浮地走出来，咳嗽声在寂静的胡同里格外清晰。她故意往暗处多走了两步，眼角的余光瞥见墙根阴影里闪过几道黑影，握着银哨的手心沁出了细汗。

“小姐，林嬷嬷怎么还没来？”春桃的声音带着哭腔，按照事先排练好的台词问道，“要不咱们回去吧？”

“再等等……”苏清晚的声音虚弱不堪，却在经过第三个巷口时，指尖悄悄捏碎了藏在袖中的香丸。一股极淡的异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这是给屋顶暗卫的信号——鱼已入网。

“动手！”

随着一声低喝，七条黑衣人影从两侧屋顶跃下，手中的弯刀在月光下闪着寒光。为首的正是刘成，他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双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苏清晚：“抓住她！给三皇子报仇！”

春桃尖叫着往回跑，实则是去触发胡同尽头的机关。苏清晚被围在中间，手悄悄摸向发间的银簪——那里面藏着三根淬了麻药的短针。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扑来，手中的毒箭直指她的心口！

“清晚！”

熟悉的嘶吼划破夜空，玄色身影从斜刺里冲出，像只护崽的猛兽，硬生生挡在了她身前。

毒箭入肉的闷响在寂静的胡同里格外刺耳。谢珩闷哼一声，反手一掌拍飞刺客，鲜血顺着他的肩头往下淌，很快染红了玄色锦袍。他踉跄着转过身，将苏清晚紧紧护在怀里，声音因剧痛而发颤：“别怕……我在……”

胡同两侧忽然亮起数十盏灯笼，将黑暗照得如同白昼。谢珩安排的暗卫从屋顶、墙后、柴房里蜂拥而出，刀剑出鞘的脆响连成一片。

刘成见势不妙，转身想逃，却被从天而降的网兜罩住，狠狠摔在地上。他挣扎着抬头，看到谢珩捂着流血的肩头，正用冰冷的眼神看着他，忽然明白了——从一开始，这就是个陷阱。

苏清晚扶着摇摇欲坠的谢珩，指尖触到他滚烫的血，吓得浑身发抖。可当她看到他眼底那抹“计划通”的狡黠时，忽然明白了——他根本不是恰好出现，而是早就守在附近，算准了刺客会在此时动手。

“谢珩你……”

“嘘。”谢珩按住她的唇，忍着剧痛低笑，“收网的时候，总得出点血才像话……”

他的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巡夜禁军的马蹄声。胡同里的厮杀声渐渐平息，只剩下刘成等人的哀嚎和暗卫的低喝。

苏清晚望着谢珩肩头不断涌出的鲜血，忽然握紧了他的手。她知道，这场仗他们赢了，但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但只要身边有他，再凶险的路，她也敢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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