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疯批闯府（上）
镇国将军府的夜，向来是被烈酒和骰子声填满的。谢珩正把着酒壶，听底下人吹嘘近日在酒楼赢了多少银子，嘴角挂着惯有的漫不经心，指尖把玩着枚成色极好的玉佩——那是他前几日硬从户部尚书手里“借”来的，本想磨得光滑些，下次见面塞给苏清晚赔罪。
“小侯爷，您看这玉佩……”
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几乎是马还没停稳，就有人连滚带爬地冲进院子，声音抖得不成调：“小、小侯爷！不好了！国公府……国公府传来消息，苏、苏小姐她……”
谢珩捏着玉佩的手指猛地收紧，玉边缘割得掌心生疼。他抬眼，眼底的酒意瞬间散了大半，声音冷得像冰：“她怎么了？”
“苏小姐……苏小姐昨夜起了急病，高烧不退，刚才、刚才还吐了血！太医院的人都束手无策，国公府上下……都在准备后事了！”
“后事”两个字像两把淬了毒的尖刀，狠狠扎进谢珩的耳朵里。
他手里的玉佩“啪”地一声摔在地上，裂成两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周围的喧闹、骰子落地的脆响、下人的惊呼声，全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谢珩僵在原地，瞳孔骤然紧缩，眼前不受控制地闪过前世的画面——
也是这样一个春寒料峭的夜，他提着刚从边关带回来的暖玉，疯了似的闯进国公府，却只看到灵堂前那盏惨白的长明灯，和苏清晚那张被妆粉盖得毫无血色的脸。她穿着素白的寿衣，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再也不会用那种又气又恼的眼神瞪他，再也不会咳嗽着避开他的靠近。
那种心脏被生生挖走一块的剧痛，那种眼睁睁看着她从自己生命里彻底消失的绝望，时隔一世，竟依旧清晰得像是昨天才发生。
“不……”谢珩低低地嘶吼一声，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不可能……她不会有事的……”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带翻了面前的酒桌，杯盘碎裂声刺耳欲聋。玄色锦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他像一头被激怒的豹子，眼神里翻涌着骇人的猩红，那是极致的恐惧和濒临失控的疯狂。
“备马！”
“小侯爷，现在已经是深夜，国公府怕是……”
“备马！”谢珩厉声打断，声音里的暴戾吓得下人腿一软，“再敢说一个字，爷现在就拆了你！”
一刻钟后，镇国将军府的黑马如同离弦之箭，冲破夜色，朝着国公府的方向狂奔。谢珩伏在马背上，冷风刮得他脸颊生疼，可他浑然不觉。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去见她，去她身边，她不能死，绝对不能！
前世他来晚了，这一世，他死也要闯进那扇门！
国公府门前，护院们正耷拉着脑袋，满脸愁云。看到那匹熟悉的黑马和马上那道带着毁天灭地气势的身影，都吓了一跳。
“谢、谢小侯爷？这么晚了，您……”
谢珩根本没理，翻身下马时动作太急，差点踉跄着摔倒。他径直冲向府门，眼神里的疯狂让护院们下意识地伸手阻拦：“小侯爷！夜深了，我家小姐病重，国公爷吩咐了，不见外客！”
“滚开！”
谢珩的声音像淬了冰，手腕一翻，就卸了最前面那名护院的胳膊。骨裂的脆响伴随着惨叫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他像一头失控的猛兽，根本不顾章法，只凭着一股蛮力往前冲。挡在他面前的护院，不是被他一拳砸翻，就是被他一脚踹飞，惨叫声此起彼伏。
“谢珩！你敢在国公府放肆！”
门内传来苏明轩怒喝的声音。他显然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带着府里的护卫匆匆赶来，看到满地哀嚎的护院和状若疯魔的谢珩，眼底瞬间燃起怒火。
“让开！”谢珩红着眼，根本不看他，只想往里冲。
“你给我站住！”苏明轩抽出腰间的佩剑，剑尖直指谢珩的胸口，“晚晚正在里面生死未卜，你这个时候闯进来闹事，安的什么心？！”
“我要见她！”谢珩嘶吼着，根本不在乎那柄离自己只有寸许的剑，“让我见她！”
“放肆！”一道更沉的怒喝传来。国公爷拄着拐杖，在管家的搀扶下站在门内，脸色铁青，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怒意，“谢小侯爷！我苏府不是你撒野的地方！清晚病重，容不得你这般惊扰！来人，把他给我打出去！”
“谁敢动他试试！”谢珩猛地转头，眼神里的疯狂和戾气让冲上来的护卫都下意识地停了脚步。他死死盯着国公爷，声音沙哑得像磨过砂纸：“国公爷，我只要见她一面，确认她没事……只要她没事，我任凭处置！可若是你们拦着我，耽误了她……”
他没说下去，但那眼神里的狠戾，像是在说“我会拆了整个国公府”。
“冥顽不灵！”国公爷气得拐杖重重砸在地上，“清晚变成这样，还不是拜你所赐？从梅苑诗会到宫宴风波，哪一次不是你惹出来的是非？现在她病重，你还要来添乱，谢珩，你安的到底是什么心！”
“我没有……”谢珩想辩解，可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前世的悔恨和今生的恐惧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我只是……我只是想看看她……”
“不必了！”苏明轩厉声打断，剑又往前递了寸许，几乎要划破谢珩的衣襟，“我妹妹不想见你，我们苏家也不欢迎你！趁我还能克制，你最好立刻滚！否则，休怪我剑下无情！”
谢珩看着挡在面前的苏明轩，看着他眼底毫不掩饰的恨意和警惕，看着周围那些敌视的目光，只觉得一股无力感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想告诉他们，他知道苏清晚的病根在哪里，他知道有一味药或许能救她。
他想告诉他们，前世他就是这样被拦在门外，直到最后看到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可他不能说。这些话，在别人听来，只会觉得他更加疯癫。
“让开……”谢珩的声音越来越低，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抑，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他的手缓缓握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周身的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
苏明轩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握着剑的手紧了紧：“谢珩，别逼我……”
“我说，让开！”
谢珩猛地低吼一声，声音里的疯狂彻底爆发。他不再管那柄指着自己的剑，身体猛地一侧，避开剑锋的同时，手肘狠狠撞向苏明轩的胸口！
苏明轩没想到他真的敢动手，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胸口一阵闷痛。
趁这空档，谢珩像离弦之箭般冲了过去，径直闯进了国公府的内院！
“拦住他！快拦住他！”苏明轩捂着胸口怒吼，护卫们如梦初醒，纷纷拔刀追了上去。
国公爷看着那道冲破阻拦、疯了似的冲向西苑方向的身影，气得浑身发抖，拐杖几乎要被他砸断：“反了！真是反了！这个谢珩，简直是个疯子！”
夜色深沉，国公府内院的石板路上，谢珩疯了似的往前冲，身后是苏明轩带着护卫追赶的怒喝和脚步声。他什么都顾不上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清晚，等我。
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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