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以身试法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公堂之上,气氛随着县令一声暴喝,剑拔弩张。
县令脸黑得快赶上那黑粉了:“来人,给我把这扰乱公堂的刁民赶出去!”
衙役刚要上前驱赶沈蕙笙,简知衡却淡淡抬手拦住众人:“且慢。”
他面色沉静道:“大人,公堂之上不辨是非,反遏言者之口,于理于律皆有亏失。更何况……”
他指了指那空中还未落尽的黑色粉尘:“若这香灰包真系保宁寺中购得,所含毒灰亡骨,其祸远比‘扰乱公堂’更甚。”
“简大人,还请注意你的言行!”县令横眉道:“大人这话可大可小,寺庙可是佛门圣地,岂容随意污蔑?你可有凭证?可有实据?”
简知衡闻言不急不恼,只微微侧身,向沈蕙笙递了个眼神。
沈蕙笙会意,上前一步,声音清晰:“大人要证据,民女自有。”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香灰包,袍袖翻动之间,竟另有一纸随之递上。
“这是民女此前亲自赴保宁寺所购香灰包,与死者所佩一式同出,契纸具存,有名有据,恳请大人当堂开验,便知有无毒害!”
这可是她从一众“狂热粉丝”手中抢来的,看着那香灰包,她的记忆便回到了那一天——
她从慧真手中购入数种不同价位的香灰包,归途中与简知衡一同拆检,果然发现,随价而变的,不只是包装,更是用料。
那些低价的香灰包,不但粉末粗粝、布料发白,连符纸也是废纸……
她之所以能察觉,是因为其中几张符纸上赫然写着“猪肉”、“三两”、“账清”等字样,一看便知是废纸利用。
而简知衡的发现,就更令人心惊了。
他手指修长,轻捻粉末,眸色骤黯:“这些……不似香灰,倒似——骨灰。”
她还记得当时简知衡说这句话时,语气极为平静,却让她后背瞬间发了凉。
她忙随他细看,果然见那粉末里夹杂着些细碎的白色渣滓,若不留心去看,还以为是些未燃尽的香粉残渣。
她喉咙发紧,几乎不敢作声。
这些,难道真是骨灰……?
她震惊地抬眸去看简知衡,只听他沉沉地道了一个字——
“水。”
沈蕙笙缓缓看向县令,随即抬手一指:“请诸位看向这里。”
她指的正是方才用于验毒的那盏清水碗。
醋盏中的清液浑浊发黑,而清水碗中的灰水早已静止,水面尚清,唯有碗底,聚起一层细白沉渣,如屑如沙,不浮不散。
她缓声道:“香灰者,本应为香木草药所焚之灰,质轻如烟,浮水即散,不应有渣。而此灰沉底不浮,色白不化,颗粒微而实,分明不是香灰,而是——”
“骨灰。”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
她说的这些都是有科学依据的:骨头即便经过焚烧、碾碎,其剩余部分也主要是不溶于水、且密度大于水的无机固体,只要静置数秒,大多数骨灰都能沉到底部。
若将其和正常香灰对比,那更是鲜明。
这正是印证了那句老生常谈的话: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虽然……她是文科生,这个法子是简知衡提出来的。
沈蕙笙看向县令,眼眸似笑非笑:“大人不妨将保宁寺的香灰包以醋与水亲自一试,便知有无铅毒、有无骨灰?”
县令沉了沉眸,目光在香灰包与沈蕙笙之间来回流转,脸色变幻莫测。
“本官自会查明此案,然保宁寺香灰包流传已久,从未有过异状,此事或有误会,怎容一面之辞便胡乱断罪?”
他顿了顿,又道:“若真要查明原委,待本官召集医者、僧人共同查验,再做定论!”
沈蕙笙不解道:“不过是一个简单的法子,谁来查验有何不同?”
她语调温和,话中却似带针:“此事又非讲经开坛、也非看病求医,若香灰包无毒,验出清白,保宁寺也可洗去嫌疑,有何不妥?”
“沈氏!”县令声音一沉,目放寒光:“你是在质疑官衙流程吗?”
沈蕙笙神色如常:“若真是律例中该走的流程,民女自不敢质疑。但眼下大人所言之‘流程’,民女倒真有些不解。”
“不过是验一个香灰包,何必拖等后续流程?”她不得不怀疑,县令是另有所图。
因她想起了自己在现代时看到过的一个案子——幼儿园幼童集体铅中毒事件。
数名在涉案幼儿园就读的幼童出现了腹痛、呕吐、腿疼、食欲不振和发育迟缓等症状,就医检查后却被诊断为“脾胃虚弱”。
家长怀疑另有隐情,送检后发现血铅超标,可——再送回医院复核时,报告却“莫名好转”了。
再一查,是医院擅自更改数据——将超标四五倍的血铅值调低成“轻微异常”,还说:“已按流程处理。”
所以有时候,所谓“流程”,不是为了让真相浮出水面,而是为了让它死在纸面上;所谓“规范”,不过是遮掩。
“大人,是在怕验错了?还是……不敢验?”她收回思绪,笑了笑,笑意却不及眼底。
“沈蕙笙——!”县令气极,拍案而起,惊堂木应声而落,声震公堂。
“你——”
就在此时,一道平静温润的男声自旁响起:“她所言不错。”
简知衡看着沈蕙笙,微微颔首道:“流程自下而上,先有事实,再谈定论。医正可查毒理,僧人可辨来源,但皆因在其后。”
他语声不疾不徐,句句如扣:“若连最初封物验物都不能行,所谓流程,便无从谈起。”
他说着又看向县令,沉静道:“我既奉命巡讲,若日后案卷送上讲律院,却连香灰包是否含毒都未查明,问责所及,可不止一人。”
“好呀——”县令怒极反笑:“既然你等执意要验,那便让仵作当场试验!”
他一拍惊堂木,语气陡厉:“可若无实证,休怪本官以‘污蔑佛门、搅扰公堂’之罪处之!”
话音落下,堂中气氛骤然紧绷,衙役面面相觑,仵作更是脸色煞白如纸。
李自德刚欲劝阻,不料沈蕙笙已微微一笑,拂袖而立,目光如炬。
“正该如此。”
李自德一怔,眉头紧皱:这女子读律多年,怎会不知“污蔑佛门、搅扰公堂”之罪,轻则杖责,重则流放?
可她非但未惧,反而神色笃定。
这不是意气,也不是鲁莽——她分明是算准了这一局,才敢以身试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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