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82
后颈的灼痛感像是烙印般挥之不去，梅毓亭猛地睁开眼，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停，天光透过薄云渗进房间，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朦胧的白。
他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躺在卧室的床上，双手已经被解开，手腕上留着两道浅浅的红痕。身上的衣服换过了，是干净的睡衣，想来是昨夜被送回来的。
书房里的记忆如同破碎的玻璃，尖锐地刺着神经——姜妄渊猩红的眼，粗暴的吻，还有那句带着病态执念的宣告。以及，最后落在眼前的那份文件，上面“惊蛰计划”四个字，清晰得如同刀刻。
梅毓亭坐起身，指尖抚过手腕的红痕，那里还残留着被束缚的钝痛。他低头看着床单，眼神冷得像冰。
愤怒吗？或许有。屈辱吗？不可否认。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打乱节奏的烦躁。姜妄渊的失控，让原本就危险的处境变得更加叵测。
【系统提示：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异常，请尽快调整状态。“惊蛰计划”文件已出现，建议把握机会。】
梅毓亭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系统说得对，现在不是沉溺于情绪的时候。昨夜的混乱里，他看到了文件的一角，这或许是个突破口。
他起身下床，走到窗边。花园里的保镖换了岗，依旧是那副警惕的模样，像是两尊冰冷的石像。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书房，几乎不可能。
正思忖着，敲门声响起。
“梅医生，您醒了吗？先生让我来请您下楼用早餐。”是张妈的声音，依旧温和。
梅毓亭整理了一下睡衣，掩去手腕的红痕：“知道了，马上来。”
下楼时，姜妄渊已经坐在餐桌旁。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仿佛昨夜那个失控的男人只是一场幻觉。只是眼底的红血丝和略显紧绷的下颌线，泄露了他并未完全平复的情绪。
看到梅毓亭，他抬了抬眼，目光在他颈侧停留了一瞬——那里被衣领遮住，昨夜留下的吻痕并未显露。
“坐。”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梅毓亭在餐桌对面坐下，拿起餐具，沉默地开始用餐。早餐很丰盛，牛奶、面包、小笼包，都是他平日里爱吃的。但此刻他味同嚼蜡，只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沉默。
“昨夜……”姜妄渊突然开口，语气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我喝多了，失态了。”
梅毓亭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没有抬头：“无妨。”
两个字，轻描淡写，却像一道无形的墙，将两人隔开。
姜妄渊的眼神沉了沉。他预想过梅毓亭的愤怒、质问，甚至哭闹，却唯独没料到是这种近乎漠然的平静。这种平静，比任何激烈的反应都更让他烦躁。
他宁愿梅毓亭骂他，打他，至少那样，还能证明自己在他心里留下了痕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仿佛昨夜的一切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梦。
“你的伤……”姜妄渊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那里虽然被衣袖遮住，但他知道有痕迹。
“不碍事。”梅毓亭打断他，终于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眼神平静无波，“姜总长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先回房了。”
他不想再和姜妄渊独处，尤其是在经历了昨夜的事之后。每多待一秒，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姜妄渊看着他清冷的侧脸，心中那股偏执的占有欲又开始蠢蠢欲动。他想伸手抓住他，想撕碎他这副冷漠的面具，想让他眼里只映出自己的影子。
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他知道，昨夜的失控已经打草惊蛇，如果再逼得太紧，恐怕会适得其反。
“下午跟我出去一趟。”他换了个话题，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梅毓亭蹙眉：“去哪里？”
“去了你就知道了。”姜妄渊放下餐具，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做好准备。”
说完，他起身离开了餐厅，留下梅毓亭一个人坐在餐桌旁，眉头紧锁。
下午出门时，梅毓亭才知道，姜妄渊带他来的是沪市最大的百货公司。男人像是变了个人，耐心地陪着他在各个柜台前转，让店员拿出各式各样的衣服、手表、领带，甚至还有一些精致的小玩意儿。
“试试这件。”姜妄渊拿起一件米白色的羊毛西装，递到他面前。
梅毓亭没有接：“我不需要。”
“我说让你试试。”姜妄渊的语气不容拒绝，眼神里带着一丝隐晦的坚持。
梅毓亭沉默了片刻，还是接过了西装，走进了试衣间。他知道姜妄渊的用意，无非是想用这种方式弥补昨夜的失态，或者说，是想用物质来巩固他的“所有权”。
穿上西装走出试衣间时，连店员都眼前一亮。米白色衬得他肤色愈发白皙，身形愈发挺拔，清冷中又多了几分温润，像一幅雅致的水墨画。
姜妄渊的眼神暗了暗，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走上前，伸手为梅毓亭整理了一下领带，指尖不经意地划过他的颈侧。
梅毓亭的身体瞬间僵住，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
空气瞬间凝固。
姜妄渊的手僵在半空，眼神一点点冷了下去。店员察觉到气氛不对，识趣地退到了一旁。
“怎么？怕了？”姜妄渊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
梅毓亭看着他，眼神平静：“姜总长，请注意分寸。”
“分寸？”姜妄渊低笑一声，突然伸手揽住他的腰，将他拉近自己，附在他耳边低语，声音只有两人能听到，“在书房的时候，你怎么不跟我讲分寸？”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带着熟悉的侵略性，让梅毓亭的耳根瞬间泛红。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愤怒和难堪。
“放开！”他压低声音，试图推开姜妄渊。
“别动。”姜妄渊的声音冷了下来，手臂收得更紧，“想让所有人都看着我们？”
梅毓亭的动作顿住了。他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好奇目光，知道此刻挣扎只会更难堪。
“听话。”姜妄渊的声音缓和了一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哄诱，“选完东西，我们就走。”
梅毓亭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和姜妄渊硬碰硬没有任何好处。
最终，他没有再挣扎，任由姜妄渊揽着他的腰，在各个柜台前挑选商品。姜妄渊像是在炫耀一般，将一件件昂贵的东西塞进购物袋，全程都用一种宣示主权的姿态揽着他，仿佛在告诉所有人，这个人是他的。
离开百货公司时，后备箱已经被塞得满满当当。
坐在车里，梅毓亭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脸色苍白。他从未觉得如此屈辱过。
“不高兴？”姜妄渊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梅毓亭没有理他。
“那些东西，你不喜欢？”
依旧沉默。
姜妄渊的眼神沉了沉，突然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转过头来看着自己：“梅毓亭，别给我摆脸色。我告诉你，别说是几件衣服，就算是你想要天上的星星，只要你开口，我也能想办法给你摘下来。”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上位者的自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
梅毓亭看着他，突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却带着一丝嘲讽：“姜总长觉得，我是那种会为了几件衣服就摇尾乞怜的人？”
姜妄渊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你不是？”
“我不是。”梅毓亭的眼神坚定，“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那你想要什么？”姜妄渊追问，眼神带着探究，“是自由？还是……别的什么？”
梅毓亭的心脏猛地一跳。他几乎要脱口而出“惊蛰计划”，但理智及时拉住了他。
他看着姜妄渊，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深意：“我想要的，是姜总长永远也给不了的东西。”
比如，离开这个世界。比如，摆脱系统的控制。比如，不再被他这样疯狂地纠缠。
姜妄渊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最讨厌这种被否定的感觉，尤其是被梅毓亭否定。
“是吗？”他的眼神变得阴鸷，“那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是我给不了的。”
他猛地松开手，靠回椅背上，闭上眼睛，不再说话。车厢里的气氛再次变得压抑。
梅毓亭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心中没有丝毫快意，只有一种深深的疲惫。他知道，自己这句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姜妄渊的偏执，绝不会允许有“他给不了”的东西存在，尤其是在他认定的人身上。
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会更加难熬。
回到别墅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保镖将百货公司买的东西搬进屋，堆满了客厅的角落，像一座小山。
姜妄渊径直走进了书房，没有再看梅毓亭一眼。
梅毓亭看着那扇紧闭的书房门，眼神复杂。他知道，机会或许就在那扇门后。但经历了昨夜的事，姜妄渊的警惕性必然提到了最高，想要进去，难如登天。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管家张妈拿着一个空的药碗从书房方向走来，神色有些担忧。
“张妈，先生不舒服吗？”梅毓亭走上前，状似随意地问道。
张妈叹了口气：“先生这几天都没睡好，刚才说头疼得厉害，让我把安神汤送去。可我看先生的样子，恐怕喝了也没用。”
梅毓亭心中一动。
头疼？是个机会。
“我去看看吧。”他对张妈说，“或许我能帮上忙。”
不等张妈回答，他已经朝着书房走去。
这一次，他没有敲门，直接推开了门。
姜妄渊正坐在书桌后，一手按着额头，眉头紧锁，脸色确实不太好。看到梅毓亭进来，他愣了一下，随即眼神变得警惕：“谁让你进来的？”
梅毓亭没有理会他的质问，径直走到书桌前，伸出手，语气平静：“我看看。”
他的手指轻轻覆上姜妄渊的太阳穴，动作轻柔地按摩起来。
姜妄渊的身体瞬间僵住，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他能感觉到梅毓亭指尖的微凉，还有那恰到好处的力道，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让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梅毓亭的神情专注而认真，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侧脸的线条柔和得不可思议。
这一刻，书房里的空气仿佛都变得温柔起来。昨夜的争执和愤怒，仿佛都被这轻柔的按摩化解了。
姜妄渊的心跳，不受控制地漏了一拍。
他突然伸出手，握住了梅毓亭正在按摩的手。
梅毓亭的动作顿住了。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一个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一个带着警惕和一丝慌乱。
“毓亭……”姜妄渊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别离开我。”
梅毓亭的心脏猛地一颤。
他看着姜妄渊眼底那一闪而过的脆弱，心中某个角落，似乎被轻轻刺痛了一下。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他抽回自己的手，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冰冷：“只是尽医生的本分。先生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
姜妄渊看着他仓促离去的背影，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眼底的温柔一点点被冰冷的偏执取代。
别离开我？
他低笑一声，笑声里带着一丝自嘲和更深的疯狂。
就算你想离开，我也不会让你走的。
梅毓亭，你这辈子，都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他的目光落在书桌上那几份关于“惊蛰计划”的文件上，眼神渐渐变得锐利。或许，想要留住一个人，光靠强硬是不够的。他需要让梅毓亭知道，只有留在他身边，才是最安全的选择。
而“惊蛰计划”，或许就是最好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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