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半步多客栈
“你……你个纸片人,你敢害我!”
陈清正一声怒喝,手瞬间就摸向了口袋里的勅令符。
他这一下是真的有点火了。
“小老爷冤枉啊!”
纸人童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那张画出来的笑脸,此刻怎么看怎么委屈,声音都带着哭腔。
“我对小老爷忠心耿耿,日月可鉴!我怎么可能害您啊!”
陈清正哪里肯信,捏着符箓的手指关节都发白了:“还敢狡辩!不是你开的车?不是你把我们带到这鬼地方来的?”
“陈清正,等等。”
一直沉默的袁兰忽然开口,她的目光在纸人童子和周围灰蒙蒙的空间扫过,神情很复杂。
“它……确实没有想害我们。”
“哈?”陈清正彻底懵了,他扭头看向袁兰,满脸的不可思议,“不是,你刚才不还说,是这纸片人把咱们带到阴阳两界的夹缝里了吗?这还不叫害我们?”
这逻辑他有点转不过弯来了。
袁兰叹了口气,指了指跪在地上的纸人童子,解释道:“问题就出在这。你让它开车,可你忘了,它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不就是个纸人……”陈清正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了。
“它是纸人,是阴物。”袁兰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一样敲在陈清正心上,“它的眼睛,跟我们阳间活人的眼睛,看到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它觉得平坦安稳的路,对我们来说,可能就是通往幽冥的鬼路。它只是凭着自己的‘感觉’在开车,在它不经意间,就已经把车开上了只有鬼才能走的道。”
随着袁兰的解释,陈清正脸上的怒气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尴尬。
他脑子里嗡了一下。
合着……搞了半天,根源在我?
是我命令一个“鬼”,用“鬼”的视角,在阳间开路?
这他妈不就等于让一个瞎子去当飞行员吗!能不出事才怪了!
“也就是说……”旁边的叶晓丹抱着胳膊,眨了眨眼,慢悠悠地补上了一刀,“是你自己的错喽?”
这一句话,像是点燃了火药桶。
陈清正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从脸颊一直红到了耳根,热得发烫。
他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钻进去。
刚才还气势汹汹地要惩戒人家,现在发现罪魁祸首竟然是自己。
这脸丢的,比在苏清雪面前装逼失败还难受。
他看着地上跪着、一脸委屈巴巴的纸人童子,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最后,他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很别扭地拍了拍纸人童子的肩膀,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
“那个……对不住了。”
纸人童子抬起头,画出来的眼睛里仿佛真的蓄满了泪水,它抽了抽鼻子:“小老爷,我这颗心哇凉哇凉的。我被冤枉了,我的精神受到了巨大的创伤。”
陈清正老脸一红,知道这家伙是想趁机敲竹杠。
他干咳一声,为了挽回面子,只能大手一挥,故作豪爽地说道:“行了行了!别演了!回去之后,给你烧一沓顶配的锡箔金元宝,再给你扎个漂亮纸媳妇,行了吧!”
“谢谢小老爷!”
纸人童子一听,立马破涕为笑,从地上一跃而起,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那叫一个殷勤。
叶晓丹看着这一幕,嘴角憋着笑,肩膀一抖一抖的。
“好了,”袁兰打断了这尴尬的气氛,她的目光投向了不远处那栋孤零零的建筑,“我们现在要不要进去?”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地落在了那栋挂着“半步多客栈”牌匾的诡异建筑上。
牌匾是木质的,上面的字迹斑驳,透着一股陈旧腐朽的气息。在这片灰蒙蒙、分不清天地的夹缝空间里,这栋客栈是唯一有“实体”的东西。
陈清正心里有点发毛,他看向袁兰,压低声音问:“袁老板,这地方看着就不对劲,我们非得进去?”
“肯定要进。”
袁兰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阴阳间隙,又叫黄泉夹缝,这里没有时间,没有方向。我们凭自己是走不出去的。”她眼神凝重地盯着客栈门口那盏忽明忽暗的灯笼,“这种地方出现的客栈,是给那些迷路的‘东西’歇脚的。想要找到离开的路,唯一的线索,只可能在里面。”
听到这话,陈清正和叶晓丹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凝重。
没办法了,只能闯一闯了。
“走吧。”
袁兰深吸一口气,率先迈步,朝着客栈大门走去。
陈清正紧随其后,叶晓丹则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胳膊,身体靠得很近。纸人童子也亦步亦趋地跟在最后。
客栈的门是虚掩着的,袁兰轻轻一推,一股混杂着尘土、檀香和一丝血腥味的霉味扑面而来。
门内,是一个光线昏暗的大堂。
这里面的装修风格,简直就是一锅大杂烩。
既有雕花繁复的西式吧台,上面摆着几只蒙尘的高脚杯;也有东方古代风格的八仙桌和太师椅,散乱地摆放在各处,毫无章法;墙角甚至还立着一个现代风格的金属衣架,上面挂着一件破旧的中山装。
仿佛无数个时代被强行揉捏在了一起,显得怪诞而扭曲。
大堂里并非空无一人。
正对着门的走廊尽头,一个身穿戏服、画着浓妆的女子,正背对着他们,无声地挥动着水袖,动作优美却透着一股僵硬。
吧台旁边的一张小桌上,一个穿着破烂民国军官制服的男人,正低着头,拿着一支干涸的钢笔,在一张发黄的纸上不停地写着什么。
通往二楼的木质楼梯旁,蹲着一个腰间挂着梆子的枯瘦老头,他面无表情,眼神空洞,正用乌黑的指甲,一下,一下,机械地剥着花生壳。
而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站在柜台前的那一对孩子。
他们看起来不过七八岁,涂着过分鲜艳腮红的脸蛋。两个人始终手拉着手,就那么直勾勾地站着,一动不动,黑漆漆的眼珠子,仿佛能把人的魂都吸进去。
“咕咚。”
叶晓丹吓得咽了口唾沫,整个人几乎都挂在了陈清正身上,身体微微发抖。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散发着浓郁的阴气,但又和普通的鬼物不同,他们身上似乎被一种奇怪的规则束缚着,只是在重复着生前的某个片段。
陈清正也感觉后背凉飕飕的,他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袁兰,用气音问道:
“接下、接下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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