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1章
【时间】：1956年秋，甩锅计划启动后的二十四小时内
【地点】：鹰酱，纽约，曼哈顿金融区
卷着热狗纸和广告传单的风，吹过第六大道的街角。中午十二点的钟声刚刚敲过，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们和踩着高跟鞋的女人们，像是从写字楼里涌出的工蚁，汇入了拥挤的街道。
吉米·奥康纳，一个在华尔街某家证券公司跑腿的年轻职员，刚刚从一个犹太老板那里挨了一顿骂。他现在只想赶紧买份淋满了酸黄瓜酱的热狗，然后找个角落躲起来把午饭解决掉。
他经过报童的摊位时，那个满脸雀斑、大概只有十二三岁的孩子，正挥舞着手里的报纸，用因为变声期而有些嘶哑的嗓音大声叫卖着。
“号外！号外！来自古巴的地狱报告！三万将士惨遭黑巫术屠戮！”
“《纽约时报》独家！幸存士兵揭露赤色分子的恶魔祭典！”
吉米停下了脚步。不止是他，周围几十个行色匆匆的男男女女，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停了下来。
他掏出几个硬币，买了一份报纸。
巨大的头版标题用最粗的黑体字印刷着，那种字号他只在宣布二战胜利的那天见过。
【来自地狱的警告：我们的孩子，在与恶魔作战】
标题下方，是一张占据了半个版面的、被刻意处理得颗粒感很重、显得无比真实的黑白照片。照片上，一具“破军”机甲正在手撕一台鹰酱的坦克。因为光线昏暗，加上拍摄角度刁钻，那台黑色的机甲看起来就像一个从阴影里爬出来的、有着金属外壳的巨大魔鬼，T字形的面甲亮着两个不祥的红点。
而在照片的旁边，是一篇由普利策奖得主亲自撰写的专访。
采访对象是汉森少校——那个唯一的幸存军官。
“……我亲眼看见，他们围着篝火， chanting and dancing in a way no normal human would do…他们在呼唤什么东西…然后，那些红色的家伙，就像是从地下爬出来一样，他们的士兵被转化了，他们的身体在特殊……那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
“龙国人的军队？不，那不是军队。那是他们的‘神’，是东方來的另一种魔鬼。他们消灭了古巴的怪物，只是因为……不同的魔鬼会抢地盘。而我们……我们不幸地闯进了一场恶魔之间的战争……”
“上帝啊……”
吉米身边，一个穿着考究的女士用手捂住了嘴，眼眶瞬间就红了。她的弟弟，就在那三万人的名单里。
“他们……他们是撒旦的信徒……”
“我的堂兄在第三陆战营……报纸上说，他们被一种诅咒……变成了……吃人的东西？”
人群开始骚动，窃窃私语声逐渐汇成了愤怒的嗡嗡声。
吉米捏着报纸，手心在出汗。热狗早就凉了，但他一点都没感觉到饿。
他抬起头，看向对面那栋大楼上的巨型电子广告牌。那里本来在播放着可口可乐的广告。但此刻，广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白宫发言人那张严肃的脸。
“……我们以最强烈的措辞，谴责古巴反动政权对人道主义底线发起的卑劣挑战。这场战争的性质已经改变，这不再是意识形态的对抗，而是文明与野蛮，上帝的信徒与撒旦的仆从之间的最终决战……”
“打他们！”
人群中，一个身材高大的工人把手里的安全帽狠狠砸在地上，他脖子上的青筋因为愤怒而暴起。
“把那些该死的巫师从地球上抹掉！”
“对！为我们的孩子们报仇！”
“绞死卡斯特罗！绞死格瓦拉！”
情绪像是被点燃的汽油。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呼喊口号。愤怒迅速传染了整条街道。人们挥舞着拳头和报纸，原本冷漠的金融区街头，在一瞬间变得像是一个中世纪的宗教审判广场。
吉米被这股情绪裹挟着，也忍不住举起了手里的报纸。
他不知道什么是萨满，也不知道巫术究竟存不存在。但在这一刻，他需要一个宣泄口。一个能让他为那三万条无辜生命、以及为自己那无聊工作中积攒的怒火找到一个合理出口的敌人。
很显然，报纸上的那些“魔鬼”，是最合适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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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点】：英国，伦敦，一家私人绅士俱乐部
壁炉里的火烧得很旺，厚重的天鹅绒窗帘隔绝了外面伦敦特有的阴冷雾气。
剑桥大学的历史学教授亚瑟·坎贝尔，呷了一口加了奶的伯爵茶，放下了手里的《泰晤士报》。
报纸的头版，同样是那张冲击力极强的机甲照片，和一则措辞更为保守但观点并无二致的社论。
“太荒谬了。”
坎贝尔教授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对坐在对面沙发上，正在擦拭烟斗的前军情六处官员，劳伦斯爵士说道。
“黑巫术？神魔之战？鹰酱人是疯了吗？他们以为这是在拍给十几岁孩子看的B级片？”
劳伦斯爵士慢条斯理地填着烟丝，眼皮都没抬一下。
“亚瑟，你不懂政治。政治从来不在乎真相是什么，只在乎民众相信真相是什么。”
“可这太拙劣了。没有任何直接证据，只是一些士兵的‘证词’和一张看起来像是电影剧照的照片？”坎贝尔摇了摇头，他以治学严谨著称，对这种捕风捉影的说法本能地感到厌恶。
“那份缴获的‘纳粹档案’呢？”劳伦斯点上烟斗，吸了一口，“我找人核实过了。文件是真的，确实是从党卫军总部档案室里翻出来的。”
“那只能证明希姆莱是个神秘学爱好者，一群疯子写的疯话能证明什么？”
“能证明鹰酱人不是在凭空捏造。”劳伦斯吐出一个烟圈，“你看，一个谎言最高明的地方，就在于它包含了百分之九十的真相。文件是真的，证人是活的，照片上被打烂的坦克也是我们卖给他们的。至于他们是怎么把这些真相拼凑成一个他们想要的故事……那就要看讲故事的人的水平了。”
俱乐部的侍者推着一辆装有电视机的手推车走了过来。这是最新的玩意儿，只有在最顶级的会所才能看到。
“先生们，BBC的晚间特别报道。”
电视屏幕闪烁了几下，出现了画面。
画面里，梵蒂冈的教皇，正站在圣彼得广场的阳台上，面对着下方数万名信徒，发表公开演说。他面色悲戚，声音沉痛。
“……我们为那些在野蛮的异教徒诅咒下失去灵魂的孩子们祈祷。上帝的羔羊不应遭受如此磨难。我在此宣布，将古巴伪政权及其所有追随者……全部开除教籍！”
画面切换，法国总统，英国首相，西德总理……所有“自由世界”的领袖，都在镜头前发表着措辞严厉的声明，一致谴责“古巴的非人道暴行”。
各种“专家”也开始轮番登场。有人类学家分析古巴土著宗教的血腥历史，有退役将军分析照片中机甲的不合理性，断言那不是人类科技造物，更有心理学家分析，幸存士兵们遭受了巨大的“集体精神创伤”，才会看到那样的“幻象”。
坎贝尔教授沉默了。
他看着电视里那些一本正经分析“恶魔降临的社会学意义”的同行，感觉自己所坚持的那些基于史料和逻辑的“真实”，在这一刻变得无比脆弱。
劳伦斯爵士拿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机。房间里只剩下壁炉燃烧的噼啪声。
“看到了吗，亚瑟？”
“当全世界的声音都朝着一个方向的时候，那个声音，就会暂时变成真理。”
“至少，在下一次战争分出胜负之前，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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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点】：古巴，哈瓦那，旧城区的一家理发店
老费尔南多的手很稳，他用那把德国造的老式剃刀，仔仔细细地给他面前这位老顾客刮着胡子泡沫。店里的电风扇有气无力地转着，墙角那台老旧的收音机里，正播放着轻松的曼波舞曲。
突然，音乐中断了。
“……滋滋……现在插播一条来自迈阿密国际电台的紧急广播……滋滋……警告所有古巴公民，你们的领导人……卡斯特罗和格瓦拉……是背叛了上帝的魔鬼……是他们用巫术杀害了……滋滋……数万鹰酱士兵……呼吁所有有良知的人民……站出来，推翻这个撒旦的政权……滋滋……”
店里正在排队的几个客人面面相觑。
“他们在胡说些什么？”一个叼着雪茄的中年男人皱起了眉。
“鹰酱佬的宣传而已，又不是第一次了。”另一个年轻些的小伙子不屑地吐了口唾沫，“前两天还说我们的战士被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呢。”
费尔南多的手抖了一下，剃刀在顾客的下巴上划出了一道细细的血痕。
“嘿！老家伙，小心点！”顾客不满地叫了一声。
“抱歉，抱歉，人老了，手不听使唤。”费尔南多连忙拿起一块热毛巾帮他按住伤口，但他的眼睛，却一直盯着窗外。
天空中，两架涂着红色五星标志的“歼-10C”战斗机呼啸而过。那是革命胜利后，龙国人帮他们建立的第一支空军。这段时间，它们每天都会巡逻，像忠诚的猎犬一样守护着这片天空。
这些东西是实实在在的。他家对面的那条烂泥路，也在龙国人的帮助下，铺成了平整的沥青马路。他的孙子，现在每天都能去新开的学校上学，吃上有牛奶的免费午餐。
这些，都是卡斯特罗和切带来的。
他不懂什么主义，但他知道谁让他过上了安生日子。
费尔南多放下毛巾，走到收音机旁，没说话，只是把那个旋钮往左拧了一下。
迈阿密的污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古巴国家电台女播音员清脆柔和的声音。
“……同志们，同胞们。敌人正在用最卑劣的谎言企图分化我们。但钢铁的意志是火焰烧不化的，人民的眼睛是沙子迷不住的。我们的领袖，我们的战士，正在前线为保卫我们的家园流血牺牲。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相信他们，支持他们。团结起来，直到最后的胜利……”
店里重新安静了下来。
那个被划破脸的顾客叹了口气，摆了摆手。
“算了，老费尔南多。继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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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点】：龙国，帝都，大首领办公室
窗外的白杨树叶已经开始泛黄。秋意正浓。
陆总亲自将一份刚刚从总参情报部分析汇总出来的文件，轻轻放在了大首领的书桌上。
文件最上面，是一张翻译成中文的《纽约时报》头版影印件。那个刺目的标题格外醒目。
方宇就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龙井。他面前的小茶几上，放着一个平板电脑，上面正显示着王振邦他们捕获的那几个食尸鬼样本的实时基因序列分析图谱。那些不断跳动的复杂代码，在他眼里似乎比茶杯里的茶叶更有趣。
大首领拿起那份报纸，没有戴老花镜，眯着眼看了半天。
然后，他笑了。
不是那种礼节性的微笑，而是那种发自肺腑的、觉得事情实在太好笑而忍不住的笑声。
“呵呵……呵呵呵……萨满巫术？恶魔祭典？”
大首领把报纸递给旁边的陈大将，指着那张机甲的照片。
“老陈，你看，你手下那帮小伙子，什么时候学会跳大神了？”
陈大将的脸憋得通红，接过报纸，看到上面的内容，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放他娘的狗屁！这群鹰酱佬，打仗不行，编故事倒是一套一套的！什么神魔大战，他们怎么不说耶稣也下场了？！”
“小方，”大首领没有理会暴躁的陈大将，转头看向方宇，“你怎么看？”
方宇吹了吹茶水的热气，喝了一小口。
“挺好的。”
“好？”这回答让陆总和陈大将都愣了一下。
“黔驴技穷了嘛。”方宇放下茶杯，指了指那份报纸，“当你的对手开始不讲物理，转而跟你讲神学的时候，说明他在物理层面上，已经找不到任何能赢你的办法了。”
“他们现在制造舆论，无非是两个目的。第一，给自己国内找个台阶下，保住那几个主谋的位子。第二，孤立我们，妄图在国际上拉起一张‘反邪教’的统一战线。”
方宇顿了顿，拿起平板电脑。
“不过他们搞错了一件事。”
他把屏幕转向大首领，上面显示出了一段复杂的DNA双螺旋结构图，其中有一小段被高亮标注。
“‘阿特拉斯’病毒的核心片段，跟我们在51区看到的那具‘亚述人’标本的线粒体DNA，有78.3%的同源性。”
“也就是说，这东西，跟我们震旦天军的基因解锁药剂，严格来说，是同一个老祖宗。”
方宇的嘴角勾了一下。
“一边是他们偷偷摸摸搞出来的失败畸形品。”
“一边是我们堂堂正正进化出来的新人类。”
“现在，劣质山寨货指责正品是魔鬼……还有比这更有趣的黑色幽默吗？”
“他们以为这是一场舆论战。”
“不。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文明等级的展示会。”
方宇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北京城那一片已经初具规模的繁华景象。
s“真相总会水落石出。”
“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跟他们在报纸上吵架。那太掉价了。”
他回头，看着办公桌后那位只是含笑不语的大首领。
“而是要让全世界，尤其是让那些还在观望的中间派看清楚——”
“一边，是带来疾病、死亡和谎言的旧神；”
“另一边，是带来和平、富足和真理的新时代。”
“让他们自己选，要拜哪座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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