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6章
【时间】：1956年秋，日落时分
【地点】：巴亚莫河大桥遗址（北岸防御阵地）
血顺着那个满是豁口的刺刀刀柄，流进了卡斯特罗的手心，让他那本来就已经打得麻木的手变得更加滑腻，有些抓不住刀把。
“噗呲。”
刺刀捅进了一只扑上来的灰色食尸鬼的喉咙，黑色的污血喷了他一脸，带着一股让人作呕的腐肉臭味。
卡斯特罗闷哼一声，抬起那一瘸一拐的右腿，把那个还在抽搐的怪物踹下战壕。他的力气几乎已经透支干净了。这一脚下去，他自己的身体也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背靠在了全是弹痕的沙袋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放眼望去，他看不见还有几个站着的游击队员了。
战壕里填满了东西。有人类的尸体，有那种怪物的残肢，但更多的是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的烂肉。
“突突……咔咔。”
不远处的一挺M2重机枪，那个仅存的机枪手吼叫着打光了最后一条弹链，空膛撞击的声音像是死亡的倒计时。
“没了！！指挥官！子弹打光了！！”
那个满脸绝望的机枪手抓起身边的一颗自制燃烧瓶，还没来得及扔出去，两个敏捷得如同豹子一样的食尸鬼就越过了战壕边缘，直接扑在了他身上。
惨叫声和燃烧瓶碎裂起火的声音同时响起。火焰在瞬间吞没了那个人和那两个怪物。他在火中惨叫，但他手里的枪托还在拼命地砸着那些已经即使被火烧了还在试图啃他脖子的怪物。
卡斯特罗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想去帮他，但他手里甚至没有哪怕一颗子弹了。他那把引以为傲的M1911手枪，早在两天前就因为枪管过热炸了膛。
“沙沙……吼——”
更多的黑影从河滩的那边爬了上来。
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就像是从地狱里不断涌出的灰色虫潮。哪怕“阔剑”地雷炸碎了一波，哪怕燃烧瓶烧焦了一片，后面立刻就会有无数只新的怪物踩着前面那些半焦或者还在蠕动的碎块涌上来。
它们不会累，也不会停。它们眼睛里那种对活人血肉的贪婪红光，即使是在这昏暗的黄昏里也亮得刺眼。
“操……龙国话怎么说来着……寡不敌众？”
卡斯特罗苦笑了一声，从怀里那已经破得像块抹布的军装内兜里，摸出了切·格瓦拉送给他的最后半根雪茄。雪茄断了半截，被汗水浸湿了，根本点不着。
但他还是把它叼在了嘴里，仿佛这样能让他不倒下。
他紧紧握住了那把唯一的刺刀。这把刀断了一个尖，上面满是缺口，但这现在是他唯一的依靠。
他站直了身体。哪怕脊椎像断了一样疼。
“来啊！！你们这些狗娘养的鹰酱杂种！！”
卡斯特罗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发出了一声如同受伤雄狮般的咆哮。
对面的那几千只怪物停顿了一下，然后齐齐爆发出一声回应的嘶吼，如同巨浪般扑来。
死了也好。至少……没怂。
就在卡斯特罗准备闭上眼，迎接那个最后时刻的时候。
那枚已经被他差不多当成遗物收藏的、从两天前就一直在闪着红灯的方宇赠送的银色通讯器。
突然，“滴”的一声，绿灯亮了。
“滋滋……菲德尔？还活着吗？”
是切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疲惫，但透着一种……像是快要溺死的人突然吸到了一口氧气的急促和松弛。
“快死透了……咳咳……”卡斯特罗盯着那些就在十米外的獠牙，“有屁快放。”
“进洞！！我不记得我们在A3区域有个工事！进最深的那个！”
“你说什么？”
“躲起来！！把脑袋塞进裤裆里！！现在！！”
切在通讯器里吼了一嗓子，声嘶力竭。
几乎是下意识的本能。卡斯特罗没有再问为什么。他一把拽住了身边一个同样拿着刺刀在等死的年轻小战士，用自己也没想到的巨大力气，拉着他一个前扑，滚进了战壕后面那个作为最后弹药掩体的小防炮洞里。
“轰！”
他顺手拉下了那块沉重的防爆钢板门。
就在那门刚刚合上的那一刹那。
天……仿佛真的塌了。
没有任何预兆。也不是炮弹的那种尖啸声。而是一种连空气都被瞬间撕开、然后又猛地合拢的巨大爆鸣声。
大地在震颤。不，不是震颤。是在跳动。
哪怕隔着厚厚的土层和钢板，卡斯特罗依然觉得像是有十二列装满货物的重型火车，同时以几百公里的时速撞在了自己头顶的地面上。
“当——咣当！！”
那防爆门剧烈地抖动着，门框边的沙土哗哗落下。外面传来的那种巨大的冲击波压力，让卡斯特罗感觉耳膜“波”的一声，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有尖锐的蜂鸣声。
接着，是一阵让人无法直视的亮光，从门缝的那一点空隙里钻了进来。
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白光。像是十二个小太阳落在了那条几公里长的河滩上。
高温。
即使隔着几米的土，卡斯特罗依然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一个烤炉。汗水瞬间蒸发，皮肤有种被烫伤的刺痛。
这样的震动持续了大概有三四秒钟。
但这三四秒，比他这辈子过的任何时间都要长。
……
不知道过了多久。
震动停了。
卡斯特罗费力地推开了那块已经有点变形、甚至烫得起泡的钢板门。一股充满了焦糊味、但也出奇干净的热浪扑面而来。
他爬出了洞口。
然后，那个本来脾气比石头还硬的铁汉，就那么跪在了还在冒着热气的泥土上，呆呆地看着前方。
没有了。
一切都没有了。
刚才那个像是虫潮一样拥挤的怪物海洋、那些令人作呕的尸体、还有那座千疮百孔的巴亚莫大桥。
现在，那里是一片宽达一公里的、绝对平整的、还在冒着暗红色幽光的玻璃化平原。
就像是……一只上帝的手，拿着一个巨大的电熨斗，把那条皱巴巴、脏兮兮的战线，硬生生给烫平了。
看不到任何一块比拳头大的东西。不管是怪物坚硬的骨骼，还是钢铁的桥梁支架。全都被瞬间的超高温和超高压直接气化，或者融进了脚下这层琉璃质的地面里。
干净。死寂。
“结束了……吗？”
身边那个幸存的小战士趴在地上，看着那片发光的“镜子”喃喃自语。
“没有。”
卡斯特罗的瞳孔突然收缩了一下。他趴在地上，把耳朵贴在那块还没完全融化的岩石上。
如果是以前，他听到的只会是风声。
但是这一次。在这种绝对的死寂背景下。
那个声音，虽然很微弱，但清晰得就像是噩梦回响。
“沙沙……喀嚓……沙沙……”
那是从地下传来的。
就像是无数条巨大的甲虫，正在土壤深处挖掘、行进的声音。
不远处，那块刚刚凝固的琉璃化地面上。
“咔嚓”一声，裂开了一道像蜘蛛网一样的裂缝。
一只依然带着点温热蒸汽的、皮肤被烫得半黑不红、上面甚至还挂着刚才熔化的玻璃液的灰白色手掌。
猛地从地下插破了那层不算太厚的结晶壳，伸了出来。
它的指甲已经脱落了，但露出了更锋利的、像是生锈铁片一样的指骨。
紧接着，是一只没有眼皮、只有两个深陷的眼窝里还闪烁着浑浊黄光的头颅。它张大嘴，喷出一口黑烟。
“肉……肉……”
不仅仅是这一只。
在那平整的地面上，越来越多的土包在鼓动，像是地下的肿瘤要破土而出。
“它们……刚才……钻地了？”
卡斯特罗感觉自己的那把断刀差点掉在地上。
地雷，炮火，甚至龙国的天罚……难道也杀不尽这种扎根在贪婪里的怪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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