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9章


【时间】:1956年秋,深夜【地点】:古巴北部,“胜利滩头”美军主基地

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单调而沉闷的哗哗声。

这本该是助眠的白噪音,但对于缩在沙袋后面的二等兵米勒来说,这声音简直像是死神的脚步。

他死死地抱着怀里那支已经生了锈迹的M1加兰德步枪,手指因为长时间用力扣着扳机护圈而显得苍白僵硬。他的眼珠子上布满了红血丝,每隔几秒钟就要神经质地转动一下,扫视着前方那片漆黑的椰树林。

“咔哒。”

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微的枯枝断裂声。

“谁?!谁在那!”

米勒几乎是尖叫着跳了起来,枪口疯狂地在那片黑暗中乱晃。

“别开枪!别开枪!是我!换岗的!”

几个黑影抱着头,狼狈地趴在地上,声音里带着哭腔。

米勒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顺着他的钢盔带子流进脖子里,激起一身鸡皮疙瘩。他慢慢地坐回泥坑里,从兜里掏出一根已经被汗水浸得湿软的香烟,点了三次才点着。

这已经是第五天了。

自从那个该死的山谷里逃回来那两百个疯子之后,整个大红一师就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

没人再提什么“进军哈瓦那”,也没人再吹嘘什么“在这过圣诞节”。那些原本用来进攻的坦克和装甲车,现在全都被当成了固定的钢铁碉堡,半个车身都埋进了沙子里,炮口指着任何一个可能冒出那个黑色魔鬼的方向。

指挥官们甚至下令砍光了营地周围五百米内所有的树木,埋下了数千颗地雷。

他们在怕。

那种恐惧像是一种会传染的霉菌,在每一个潮湿的帐篷里,在每一个士兵的噩梦里疯长。

米勒吸了一口烟,火光映照出他那张年轻却写满沧桑的脸。他看了一眼营地中央那几辆还在被帆布盖着的、那天逃回来的卡车。据说,那里面装着汉森少校带回来的……某种东西。

只要风往这边一吹,就能闻到一股怎么洗也洗不掉的、焦糊的肉味。

“上帝保佑……”

米勒在胸口画了个十字,把头缩得更低了些。

“别让它们过来……千万别让它们过来……”

……

……

【地点】:马埃斯特腊山脉深处,游击队主营地

与死气沉沉的海滩相比,这里简直像是另一个世界。

几堆巨大的篝火将山坳照得如同白昼。火焰噼里啪啦地跳动着,舔舐着架在上面的整只野猪,油脂滴落在炭火上,腾起一阵阵令人垂涎欲滴的浓香。

没有岗哨的呵斥,没有军官的皮鞭。

穿着各色破旧军装、甚至只是农夫衬衫的游击队员们,正围着篝火,手挽着手,跳着那热情奔放的萨尔萨舞。

一个独眼的老兵正坐在一只弹药箱上,怀里抱着一把只有五根弦的破吉他,手指灵活地拨弄着。虽然音准有些跑偏,但那激昂的旋律却让每一个人的血液都在沸腾。

“在那山谷里~黑色的巨人屹立~”

“美国佬的坦克~变成了废铁~”

“哦~那是震旦的神迹~那是我们的兄弟~”

歌词是现编的,粗俗,直白,却带着最原始的生命力。

几个年轻的女游击队员端着盛满朗姆酒的铁皮罐头盒,在人群中穿梭。她们的脸上洋溢着那种久违的、不再需要担心明天会不会死去的红晕。

就在这喧闹之外。

距离营地大约两百米的一处突出的悬崖平台上。

两个身影正并肩坐在温热的岩石上,双腿悬空,脚下是那片漆黑如墨、连绵起伏的丛林树海。

晚风吹动着切·格瓦拉那标志性的贝雷帽。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手里那根粗大的雪茄,红色的烟头在夜色中明暗呼吸,像是某种猛兽的眼睛。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身边那个身材高大、正仰头灌下一大口烈酒的大胡子男人。

“菲德尔。”

切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那种标志性的阿根廷口音,在这安静的悬崖边显得格外清晰。

“你看那些孩子们。”他用夹着雪茄的手指了指远处那片火光冲天的营地,“他们以为战争已经结束了。”

卡斯特罗放下酒瓶,用手背擦了擦沾在胡须上的酒渍。他的目光深邃,并没有看向营地,而是投向了北方——那个海滩的方向。

“对于他们来说,确实结束了第一阶段。”

卡斯特罗的声音洪亮而富有磁性,即使是压低了嗓门,也带着一种天生的领袖威严。

“美国人被打怕了。那三台‘破军’……哈,方宇同志给它们起的名字真贴切。破军,破除千军。它们不仅仅是打碎了几辆坦克,更是打碎了美国人在这里哪怕再前进一步的胆子。”

他抓起那瓶酒,递给切。

“喝一口。这是那帮村民特意送上来的陈酿,藏在地窖里躲过了美国人的搜查。”

切接过酒瓶,并不嫌弃,仰头喝了一口。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烧进胃里,让他那双总是带着忧郁与思考的眼睛里,多了一分亮光。

“你知道吗,菲德尔。”

切看着手里的酒瓶,突然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自嘲,又带着几分释然。

“在去龙国之前,在见到那位大首领和方宇之前。我一直以为,我们需要的仅仅是枪。是更多的子弹,是能够把那帮剥削者赶下海的武力。”

“我曾经对苏联……对那位约瑟夫同志抱有幻想。我觉得只要他们给我们核弹,给我们飞机,我们就能建立起理想国。”

他顿了顿,吐出一口浓重的烟雾。

“但我错了。”

“那个方宇……他在那个实验室里跟我说的一句话,这几天一直在我脑子里转。”

卡斯特罗转过身,看着自己的老战友,眼神里带着鼓励:“他说什么?”

“他说:‘切,给你一把世界上最锋利的刀,你能杀光所有的敌人。但如果刀钝了呢?如果刀断了呢?你还得去求那个造刀的人。到时候,你就不是拿刀的人,你是刀的奴隶。’”

切·格瓦拉伸出自己的手,在月光下反复翻看着。

那双手上布满了老茧和伤疤,那是常年握枪留下的痕迹。

“那个‘刑天’系统的租赁合同……还有那个‘星星之火’计划。”

“用蔗糖,用烟草,用我们地底下的铜矿去换。”

“一开始,我觉得这也是一种变相的剥削。毕竟,那可是整整十年的产出啊。”

切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但我现在明白了。”

“他们不要我们的钱。因为他们知道我们没钱。”

“他们要我们的物资,然后用这些物资的价值,给我们换来拖拉机厂,换来化肥厂,换来发电站……甚至换来这种我们做梦都不敢想的机甲维护技术。”

“这不是做生意。”切猛地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卡斯特罗,“菲德尔,这就是大首领说的……‘授人以渔’。”

“他们在教我们怎么站着,而不是跪着要饭。”

卡斯特罗听着战友的剖白,脸上的表情变得柔和起来。他伸出那只大得像熊掌一样的手,重重地拍了拍切的肩膀。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选择龙国,而不是那头只会咆哮的北极熊。”

卡斯特罗站起身,走到悬崖的最边缘。海风吹得他那件破旧的军大衣猎猎作响。

“约瑟夫只想让我们当他的看门狗,去咬美国人的裤腿。”

“但龙国……那位大首领,他是真的把我们当成了同志。”

他指着脚下这片沉睡的大地,声音渐渐高昂起来。

“切,你想象一下。”

“十年后。”

“这片丛林里不再只有游击队。会有烟囱,会有学校,会有医院。”

“我们的蔗糖不再是为了给美国人的可乐加甜味,而是为了换回能够照亮哈瓦那每一个贫民窟的电力。”

“我们的孩子……”

卡斯特罗回过头,看着切,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光芒。

“他们可以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学习怎么制造拖拉机,甚至……怎么制造那种机甲。”

“而不是像我们一样,只能躲在山沟里,像老鼠一样算计着下一顿饭在哪里。”

“那才是……真正的赤色理想。”

切·格瓦拉看着眼前这个充满激情的男人,那个一直在他心中燃烧的理想火焰,此刻烧得更旺了,也更稳了。

他举起酒瓶,对着那漫天的繁星,仿佛那是无数双正在注视着他们的眼睛。

“为了龙国。”

“为了……不用再打仗的未来。”

卡斯特罗哈哈大笑,也举起手里空了的雪茄盒。

“为了未来!干杯!”

“叮。”

玻璃瓶与空气轻轻碰撞。

两个伟大的灵魂,在这个加勒比海的深夜,在战争的间隙里,达成了某种足以改变整个大陆命运的共识。

然而。

他们并不知道。

就在他们头顶那片看似平静的夜空之上。

一场足以将这个美好未来扼杀在摇篮里的阴谋,正在悄然降临。

……

……

【地点】:古巴上空,30000英尺

这一层的高度,空气稀薄而冰冷。

一架涂装成全黑色的四发大型运输机,像是一只巨大的蝙蝠,关闭了所有的航行灯,如同幽灵般切开了云层。

驾驶舱里,只有仪表盘发出幽幽的绿光,映照出飞行员那张被氧气面罩遮住的、冷漠的脸。

“‘送葬者’呼叫‘兰利’。”

飞行员按着喉麦,声音在无线电里显得失真而冰冷。

“我们已抵达目标空域。坐标确认。风速修正完毕。”

“允许投放。”

耳机里传来的声音更冷,带着一种不加掩饰的恶意。那是远在华盛顿的一间地下室里发出的指令。

“收到。开始投放货物。”

飞行员伸手,扳下了那个红色的操纵杆。

在飞机巨大的腹部。

液压舱门缓缓滑开。狂暴的气流瞬间灌入了那个充满寒气的货舱。

货舱里,没有士兵,没有弹药箱。

只有两排——整整十二个——巨大的、圆柱形的金属密封舱。

这些金属舱的表面结着厚厚的白霜,上面印着醒目的黄色生化危险标志,以及那个来自51区的、不知名含义的黑色螺旋图腾。

每一个舱体上,都亮着一盏急促闪烁的红灯。透过舱体上那个厚厚的观察窗,隐约可以看到里面充满了绿色的液体,而在那液体之中,某种巨大的、蜷缩着的阴影,正在微微抽搐。

“再见了,小可爱们。”

负责投放的军士长站在舱门口,脸上带着一种既恐惧又兴奋的独特笑容。他甚至不敢靠近那些笼子太近。

“下去找点吃的吧。”

“咔哒——轰!”

随着挂钩的松开。

那十二个沉重的金属棺材,顺着滑轨,呼啸着滑出了机舱。

它们坠入黑暗的虚空。

几秒钟后,黑色的特种降落伞在空中绽开。这种降落伞经过特殊处理,不会反射月光,也不会在雷达上留下明显的回波。

它们就像是十二颗来自地狱的蒲公英种子,晃晃悠悠地,朝着下方那片依然在载歌载舞、对即将到来的恐怖一无所知的热带丛林飘去。

……

【地点】:马埃斯特腊山脉,距离游击队营地三公里外的密林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打破了丛林的寂静。惊起几只正在夜栖的飞鸟。

一个巨大的金属圆柱体砸断了几根粗壮的树枝,重重地插在了松软的腐殖土里。

降落伞盖在树冠上,像是死人的裹尸布。

“滋——”

金属舱体发出了一声泄压的嘶鸣。白色的低温气体从缝隙中喷涌而出,瞬间冻结了周围的杂草。

舱体表面的指示灯,从红色,跳成了绿色。

“啪嗒。”

里面的液体被排空。

紧接着,那扇厚重的金属门,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狠狠地撞击了一下。

“咚!”

“咚!”

力量大得惊人,连带着整个几吨重的舱体都在泥土里摇晃。

“吼……”

一声低沉的、仿佛喉咙里塞满了粘液的嘶吼声,从那微开的缝隙里传了出来。

那不是野兽的声音。

也不是人类的声音。

那是一种纯粹的、饥饿到极点的、对血肉渴望的呻吟。

一只手。

一只没有皮肤、暗红色的肌肉纤维裸露在外、指尖长着如同剃刀般锋利骨爪的大手,猛地从缝隙里伸了出来,扣住了金属边缘。

“吱嘎——”

那是钢铁被硬生生撕裂的声音。

那只手用力一撕,那扇足以抵挡轻武器射击的合金舱门,就像是一张薄纸一样,被扯了下来,扔到了一边。

一个佝偻着的、散发着浓重腥臭味的身影,从那团白色的冷气中,缓缓地爬了出来。

它抬起头。

那张没有嘴唇、牙齿交错的脸上,鼻孔疯狂地抽动着。

它闻到了。

顺着风飘来的。

那里有烤肉的味道。

还有……更美味的……几百个鲜活人类心脏跳动的味道。

“嘶——哈——”

它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哈气声,紫色的长舌舔过满是粘液的牙床。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在这片漆黑的丛林里,十二双散发着诡异黄光的眼睛,同时亮了起来,死死地盯住了那个充满了欢声笑语的方向。

狩猎……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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