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1章 战争前夕
几天之后。
两面画着白色五角星和鲜红宽条纹的战旗，正猎猎作响地在奥林匹斯号航母最高的桅杆顶端被扯得笔直。
加勒比海的夜被数不尽的探照灯光柱撕扯得粉碎，海面上那一支绵延了十几公里的庞大舰队。
如同黑暗圣经中描绘的灭世军团，正沉默且傲慢地对着面前那座甚至有些可怜的小岛，露出了它的千万颗獠牙。
晚八点。
“开饭了，崽子们。”
伴随着休斯上将通过舰队广播下达的那声充满戏谑与残忍的指令。
这个世界在那一瞬间被剥夺了听觉。
“轰——轰——轰！！！”
如果你站在几十公里外的佛罗里达海滩，你或许会以为那里发生了足以引起十二级地震的海底火山爆发。
十艘早已一字排开的驱逐舰和五艘重巡洋舰，它们所有的一百二十七毫米、甚至是两百零三毫米口径的主炮，在同一秒内，吐出了仿佛要把这海天都点燃的橘红色火球。
那些钢铁铸造的高爆弹丸，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密不透风的死亡抛物线。
它们不像是在射击，更像是在用铁犁耕地。
古巴北部，那片曾经风景如画、长满了甘蔗和棕榈树的冲积平原海岸线。
此刻，变成了但丁都不曾描绘过的炼狱最底层。
一发高爆弹落地，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地面就被连土带树地掀上了天。
紧接着，是一百发，是一千发，是不可计数的弹雨。
泥土不再是泥土，被剧烈的高温烧结成了玻璃状的晶体。
从百年的古树到栖息其上的飞鸟，再到那些原本坐落在海边的渔村茅屋，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呻吟，就在这一轮轮密集到令人窒息的冲击波中，被直接汽化成了无数根本无法辨认的尘埃。
但这还不够。在休斯上将的剧本里，恐惧，必须是有形状的。
“空军入场。”
天空中传来了沉闷的蜂鸣声。
数十架早已在万米高空盘旋待命的B-52“同温层堡垒”战略轰炸机，打开了它们那深不见底的弹舱大门。
落下的不是雨点。
一枚枚涂着黄色警示条纹的重型航空炸弹，像是母鸡下蛋一样，成串成串地坠落。
里面不仅有常规的TNT，还夹杂着那种专门为毁灭生命而设计的恶魔发明——凝固汽油弹。
“噗——”
那一整片原本漆黑的山林和错落在其中的小镇，在一瞬间被一片粘稠、明亮且附着性极强的橘红色火海所吞没。
火焰没有风骨，它贪婪地舔舐着一切可燃物。
从灌木丛，到石头缝，再到……人。
“上帝啊……”
一名站在观察窗前的鹰酱战地记者，放下了手中的相机。
他的手在发抖，即便隔着好几公里的海面，即便隔着望远镜的镜头，他也仿佛闻到了那种特殊的烤熟蛋白质和硫磺混合在一起的焦臭味。
在他的视野角落里，那是平民区。
房子倒塌了没什么。
但那些从倒塌房屋里跑出来的、身上沾满了火的人影……他们跑得是那么绝望。
有的人试图跳进旁边的河沟，但那些浮在水面上的火焰，并没有因此而仁慈地熄灭，反而像是一群食人鱼，在水中将那个试图求生的身躯彻底烧成了焦炭。
一个看起来像是抱着孩子样物体的人形，只是跑了几步，就被后续那一波仿佛能撕裂大地的震荡波，直接扯成了碎片，融入了那片翻腾的火海背景板中。
没有任何区别。
无论是游击队，是老人，还是那个在傍晚刚学会喊妈妈的婴儿。
在这个所谓的“大国战略”面前，他们都是“可疑目标”。
是数据。是灰烬。
“漂亮！这烟花真他妈够劲！”
然而，在那艘作为旗舰的巡洋舰高级军官休息室里，空气中的味道却截然不同。
这里没有血腥，只有昂贵的古巴雪茄香气和白兰地的甜味。
一位留着小胡子的空军上校兴奋地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对着舷窗外那照亮了半个夜空的火红说道。
“早就该来这套了！我就说，之前那些CIA的胆小鬼就是屁事多，什么要分别平民，什么人权。呸！在战争里只有两种人——活着的鹰酱人和死了的敌人。”
“说得对，鲍勃。”
旁边的海军炮术指挥官也解开了风纪扣，满脸通红。
“听那动静！我敢打赌，现在就算那里埋了一支装甲师，也得全变成废铁。更别说那群只会在树上跳来跳去的猴子了。”
他做了一个夸张的手势。
“男人的浪漫是什么？就是口径即正义，射程即真理！来，为我们的‘真理’干一杯！”
那些水晶杯碰撞在一起发出的清脆“叮”声，像是某种最高雅的音乐，却掩盖了远方那些正在发生的人间最悲惨的哀鸣。
……
两小时后。轰炸停止了。
不是因为他们仁慈，而是因为他们觉得实在没什么好炸的了。
整个登陆区已经被翻成了一片冒着黑烟、还在微微发烫的焦土。
“行了，让大红一师的小伙子们上去散散步吧。”
休斯上将用那种遛狗的语气说道。
满载着登陆部队的平底登陆艇从运输舰的肚子里开了出来，冲向滩头。
船上那些著名的“大红一师”士兵们，一个个表情轻松，甚至有点漫不经心。
不少人连那个沉重的M1钢盔都懒得系好带子，有的步枪还背在身后。
“嘿，我就说我们这次来就是郊游的。”
坐在最前面的一个嚼着口香糖的士官对着他的新兵炫耀道。
“看见那边的火了吗？那是咱们的海军爸爸给咱烤好的火。等咱们上去，估计连个能喘气的老鼠都找不到。“
“到时候主要任务就是在废墟里刨刨，看能不能找到点没被烧坏的金牙或者银器当纪念品。”
士兵们发出一阵哄笑。
在他们的常识里，面对这样哪怕是上帝来了也要挨两巴掌的饱和轰炸，那种血肉之躯的敌人，早就应该变成一堆可以直接当做无机肥的碳化物了。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清理工作。
……
可是。
他们这些喝着酒、唱着歌、觉得世界已经匍匐在脚下的人们，他们都不知道。
在他们的认知维度之外。
在那片焦黑冒烟、甚至已经改变了地形的焦土之下二十米深处。
在一处处被加固过，通风管巧妙地利用假山体伪装好的地下坑道防空洞里。
一盏盏应急的昏黄电灯正轻轻摇晃着，撒下一圈圈带着些许尘土的光晕。
无数双明亮、清澈且充满恨意的眼睛，正静静地盯着头顶那些不时传来闷响的混凝土穹顶。
卡斯特罗抱着双臂，坐在一台便携式单兵有源相控阵雷达终端前。
这小玩意儿是方宇送给他的那些“土特产”之一。
屏幕上，那些原本代表着毁灭的红点——轰炸机群，正在远去。
而那一个个密密麻麻、正慢慢向着海岸线蠕动过来的绿点——
那是以为已经安全了的“打扫战场者”，此刻在他的眼里，显得是那么的可笑，又是那么的“美味”。
他身旁的游击队员们，很多人都在这几个小时里握紧了拳头，听着地面上那种像是要把心脏都震碎的爆炸声，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他们知道，那是他们的家，是他们的村庄，或许还是他们没来得及带进洞的牛羊在经受毁灭。
那种愤怒，没有随着爆炸消散，反而像是被压缩到了极点的火山岩浆，在这地底深处，变得更加滚烫。
“他们把地面都炸平了。”
切·格瓦拉依然在擦拭着他心爱的“破军”装甲那条机械左臂，声音冷得像是这地下的岩石。
“那太好了。”
他抬起头，那眼中燃烧的火，比外面的任何凝固汽油弹都要炽热。
“至少这样……”
“我们在埋他们的时候，就不用再费劲去挖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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