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那日上班，温祖承从晏清那辆浅绿色的轿车里下来，走到公司门口却被看门大爷拦住。
“我带钥匙了。”温祖承举起手里的门卡。
门卫大爷不理她，目送着远去的小绿车，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找对象啦？”
温祖承狠狠咬着牙。“是闺蜜。”
门卫大爷满脸失望。温祖承十分不解，怎么世上人人都这么关心她的感情生活？
把这疑问随口转述给了闫潇雨，得到的解答是：“温大作家你不懂啊，看你这样的冰山美人要什么样的人才能制服，是我们人类的一大乐趣！”
温祖承嘴角抽了抽，懒得计较。闫潇雨又低下头去玩手机，两人陷入如常静默。
突然，闫潇雨拍桌而起：“天呐，澜城又有一起案子，是个六十多岁和孙女同住的老人......温大作家，这地方离你家不远吧？”
温祖承垂眸不语，半晌才说：“是邻居。”
“天呐......”闫潇雨又缓缓坐下去。她不再出声音，怕惊吓到温祖承似的。这天余下的光景里都小心翼翼，没再开乱七八糟的玩笑。
下班时，她们站在公司门外的雨檐下，望着阴沉沉的天色。都没带雨伞。
“温大作家趁着雨小尽快回吧。”
“不着急。”温祖承其实不想那么快又回十六台，“你男朋友怎么还不来？”
“他出差去了，我坐地铁回。”
风雨遮蔽太阳，满目霜色。温祖承不作犹豫，递出邀请：“越南菜吃不吃？”
这是温祖承和闫潇雨第一次在工作以外的地方相处，双方都显得生疏。点菜时候，把菜名报得磕磕绊绊的。
雨噼里啪啦打在头顶半透明的地板上，阴郁沉闷，如急促敲响的钟，莫名有临危之感。温祖承抬起头，冷冰冰的目光盯着天上的雨。可惜了，天并不害怕她的瞪视。
闫潇雨的声音把她唤回来：“你最近好像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温祖承问：“我有吗？”
闫潇雨用力点头：“变得没有那么......冰冷不近人情了。”
“我哪里有不近人情过？”
“你有！休息室里抢咖啡不排队也不道歉的不是你吗？”
“......我每次去的时候咖啡机那里都没有人啊。”
“废话，人都被你吓跑了。关键是那些按寻常套路想给你穿小鞋的人，笑死，你根本看不到好吗，冷嘲暗讽听不懂，结派孤立你也无所谓，告状到主管那里......好吧，他净会护着你，给你办公室里面放了台咖啡机。”
原来是这样吗......温祖承嘴角抽搐，她还以为是正常的员工福利呢。
“小闫，你为什么会来启泰星工作的？”
“一毕业就来了，有熟人介绍的，说公司老板是她什么远房亲戚......不过那都不关我事，我可没见过什么当大老板的亲戚朋友。我读的学校就那样，工作清闲、有口饭吃我就满意了。”
温祖承听着她唠叨，脑子里盘算着公司种种的不合理——从前没有留意，怎么如今觉得她好像有点......享受着特刷待遇的意思呢？苍天明鉴，她温祖承只是一平凡小社畜啊。
“说回来......温大作家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人呀？”闫潇雨不怀好意地问。
“什么意思？”
“门卫大爷都告诉我了，说今天早上有人来送你上班，好时髦的小绿车哦。”
“......门卫怎么连这种事都和你说。”
“我和老张可是忘年交。”
雨势减小，屋里的喧哗声突清晰上来，仿佛被按下了增音键。
温祖承放下叉勺，眼神飘忽：“小闫，你和你男朋友是怎么在一起的？”
闫潇雨一拍掌，激动地闷笑：“我就知道你有情况啦！”
“......麻烦先别告诉你的忘年交们。”
“放心温大作家，我肯定保密。我跟男朋友是高中同学啊，那时候我有一点喜欢他，可是那个死不长眼的没看上我，后来大学碰巧考到了同一座城市......长夜孤苦无人能诉，两个年轻灵魂......你懂的。”
温祖承抽了抽嘴角。“你这戏还真多。”
闫潇雨摊手：“我可是你编辑。”
“你们俩是谁先追的谁？”
“正式在一起的时候嘛，是他追我。”
“那......”温祖承转了转袖口的一枚纽扣，深吸一口气，“你们多久才......那啥了？”
闫潇雨瞪大眼睛，惊愕之状溢于言表：“啊？这......这大概有一年多吧。也不算很久？虽然我知道现在有的小情侣更快......”
温祖承喃喃着打断了她，蹙眉深思，困惑不已：“一年才？这么久啊......”
闫潇雨大为震撼，原地做了个大鹏展翅，再喝口水平复心情。“你们搞艺术的都这么开放的嘛？”
“一年才接吻......很开放吗？”温祖承皱起眉。
闫潇雨一口水差点喷出来。“什么？你问这个啊？”
温祖承诚恳点头。
闫潇雨捂着胸口顺气，半晌，才放稳了气息。“那......温大作家现在追到哪一步了？”
温祖承不想纠正她其实是被追的那个，只老老实实回答：“昨天同床睡过了。”
闫潇雨眦目欲裂。
***
这边谈笑甚欢，不觉风雨欲来。
下沉广场另一面，隔着跳舞的人群，有一对儿一看就是来旅游的情侣驻足在路面，满脸焦急，情绪激动，看着好像吵架。乱糟糟的环境里谁也辨不出周围的人在干什么，也没看出那二人的吵架对象其实是手机屏幕里的另一个人。
“不是晏清，你说话啊？你什么意思？”
这个举着手机和晏清打电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谢宏轩。陶玲在一旁踮脚出主意：“别是她和那个小四眼出了什么情况吧？”
话音刚落，陶玲的目光越过刹那稀疏的人流，好巧不巧地，落在了对面橙色橱窗里，那靠窗的二人座位。她惊讶地捅了捅谢宏轩的胳膊肘。
谢宏轩没有注意，他仍忙着避开音响的噪音，想听清晏清在讲什么：“不是，你到底要干什么？六年了，你忽然如此兴师动众叫我们过来，早上才说了要起一起查案，现在又叫我们什么也别问，直接回郁山？晏清，老师走了，我们都很担心你......你让我们回郁山，好歹也给个理由，哪能这样直接命令人呢？我们这不今晚还来你上次推荐的那家越南菜吃饭了吗......嗯？”
看他半天不理人，陶玲狠狠地掐了一下他的腰。谢宏轩一阵狰狞，顺着陶玲手指的方向，呲牙咧嘴地望过去。
脸色瞬间冷若冰霜。
坐在橙色橱窗里与另一个肤白貌美的小姑娘亲密对坐、交谈甚欢的人，不是温祖承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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