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小八小九小十
李简起身又去要了一只熏鸭，落座之时坐凳往后一推，不小心碰到一个人。
“抱歉，没压着脚吧？”李简一回头，及时刹住了话音，因为对方坐的轮椅。
“哦，没事。”那少年并不在意地轻轻一颔首。
他手推着轮椅正要离开，猛地一回头，眼睛倏地亮了：“林夫子？”
林洛正啃着鸭腿，听闻有人叫她，抬头一看：“齐……齐愿？”
白衣少年恭恭敬敬行了个学生见夫子的礼：“没想到在此能遇见林夫子。”
康时安中状元之事早传遍了襄州府，一时间康时安成为整个襄州学子的楷模。
襄州州府书院的宋院长高兴坏了，号召全学院的学子向康时安学习，顺道将康时安的夫子林洛夸奖了一番。
他还专程去了一趟乐县，想要林洛重回州府书院执教，可惜空走了一趟，临了特意安顿曹文，有林洛的消息第一时间修书给他。
齐愿身后跟过来一个人，他手中拿着吃剩打包的饭菜，低头看了一眼齐愿的轮椅道：“怎么了？”
齐愿坐着轮椅行走不便，被人撞之事时有发生，他一个不注意肯定是又撞了一下。
见齐愿没事后，他抬头顺着齐愿的目光看过去，而后大吃一惊，愣了片刻后，低低道了一声：“林夫子。”
林洛看着面前这个依然喜欢皱眉头的少年笑了，不知道姜易是否还会记恨她当初抓包他考试作弊一事，但他能称她一声林夫子，她很欣慰。
“你二人近半年有好好念书没？”林洛说道，“对了，齐愿，你不是考入太学院了吗？什么时候去太学院读书？”
齐愿抿了一下唇：“太学院，我不去了。”
林洛愣了一下，没接着问。
因为那一瞬间她突然想到，像齐愿这般身体残疾的学子，是不允许参加科考的，就算入读太学院，三年后，还是一场空。
可能是看出林洛眼里的担心，齐愿轻声道：“我父亲身子不好，过些日子，我要回家乡接手生意，不再读书了。”
林洛点了点头，有些惋惜。
齐愿是个好学生，他是他们那批还尚未参加过州试的学子里唯一一个考入太学院的。
但，科考制度如此，他的求学之路终有一天要终止，即便不是现在，也是三年后。
“好，一路顺风。”林洛道。
“多谢林夫子。”齐愿再次对林洛作揖。
林洛看着齐愿离去的身影，心里五味杂陈。
“喂，林夫子，别啃了，都没肉了。”或许被萧子途踢了一脚，踢开窍了，这次李简没作妖，直接上手给林洛掰了一根鸭腿，“方才那两个少年是你学生？”
林洛将手中啃的干净到狗都嫌的骨头放下，接过李简那根鸭腿，回道：“也不算是，我没教过他们，他们是州府学院的学生，在州府书院做助教之时有过几面之缘。”
“啧啧，咱们林夫子真是厉害。”李简叹道，“教出一个状元郎！”
林洛心不在蔫地啃了两口鸭腿。
萧子途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林洛抬起眼：“要是大梁的科考制度可以改一改便好了，唯才是用，哪怕身有残疾，也不应该剥夺他们科考入仕的机会。”
“身有残疾科考入仕？”李简险些喷出一口饭，他疑惑道，“可是，历朝历代，身有残疾皆不可参加科考，这应该实现不了。”
林洛摇摇头，低声道：“他学问不比旁人差，为何不可呢？不过是世人的偏见罢了。”
萧子途没说话。
对于林洛很多的想法，他从不会反驳。
沉默片刻后，萧子途道：“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也许有朝一日，科考制度确实会做出改变呢。”
李简表情出现一瞬的空白。
简直没眼看了，这两人还真是穿一条裤子，妇唱夫随……
又赶了数日的路程，终于回到了乐县。
江老先生不爱凑热闹，随薛大夫一起住在济世堂。
送江老先生与薛大夫回济世堂之后，林洛与萧子途被包围了，一方面大家与林洛这个状元之师许久未碰面，围着她叽叽喳喳哄闹，另一方面听闻林洛身旁这位气宇轩昂的年轻男子竟是林洛表哥、多年前在济世堂治过病的那个少年，更是惊呆了。
离开济世堂之后，萧子途与林洛并未上马车，而是一路步走回去。
彼时，正值清晨，许是昨夜下过雨，街市上异常干净，街市两边的绿树翠绿清新，空气格外的好，带着些许潮湿清爽的空气扑鼻而来，让人身心愉悦。
“你还记得家住哪吗？”林洛俏皮地眨眨眼问道。
萧子途往前指了指方向：“记得。”
林洛吐了吐舌头，话说当年，人家可是在看不见的情况下都能认的路。
李简插嘴道：“我也记得啊，我当年也过来这里。”
林洛白了他一眼：“你本就是襄州人氏，来乐县有何稀奇。”
李简解释道：“我很小就被老侯爷收养了，乐县之前也没过来，当年来这里寻侯爷是第一次来乐县，我记得很清楚，那日是七夕节，我在闹市上转了无数圈，急的有如热锅上的蚂蚁，还不小心撞翻了一个小姑娘，把她的花都撞地上了。”
林洛：“诶？我好像当时也与一个人大汉撞了，不会那不长眼的是你吧？”
李简撇撇嘴：“难道这是无巧不成书吗？”
“才怪，谁和你无巧不成书。”林洛干笑一声，“别忘了，当年你一声不吭把你家侯爷带走，我还没和你算账呢。”
“这可是大大的冤枉啊。”当头被砸了一口黑锅，李简无辜地看向他家侯爷，可惜他家侯爷丝毫没有要替他说话的意思。
林府门前，下人正在打扫，其中一个年轻的小厮拎着一桶水出来欲把门前两侧石像洗涮一下，一抬眼似乎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定睛再看，发现是自家姑娘后，激动地放下水桶，大声冲院内喊道：“姑娘回家啦——”
林洛远远冲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嘘，不要声张——”
林洛一路小跑跑到院门口，问道：“我祖母他们都在吗？没出门吧？”
小厮兴奋地点头：“都在。”
林洛神神秘秘道：“好，悄悄给他们个惊喜。”
林洛刚转身招呼萧子途和李简，结果就听咣当一声，有水桶倒地的声音，接着一个什么物件朝她砸过来，林洛被撞的一趔趄，差点飞下石阶，幸亏被萧子途飞身拦住。
萧子途一手护着林洛，一手揪住了刹不住步子吱哇乱叫也要飞下石阶的“物件”，撞人的“物件”是个小胖墩，虎头虎脑的，显然撞了人之后他也懵了。
林泽正欲出门上学堂，一边走一边整理衣裳，今早起迟了，时间有些来不急，急匆匆往外走着，没留意被门槛绊了一下，他一个起跳，身形还没稳住，接着又被小厮随手放那的水桶结结实实给绊倒。
一通人仰马翻，好悬没摔个狗吃屎。
林洛被水泼了一裙脚，惊魂甫定地喘了口气，接着就听一道粗粗的童音道：“阿姐？阿姐回来啦！”
林泽转身大喊道：“二姐，大姐回来啦，快去喊爹爹和祖母！”
林洛：“……”
说好的惊喜大约是泡了汤。
小胖子抓抓耳朵：“大姐，你怎么提前不捎封书信，一声不吭的就回来了。”
林洛揉了他一把脑袋，教训道：“毛毛躁躁的，你是不是又要迟到了？走路能不能好好看路。”
林泽嘿嘿笑了两声：“不迟不迟，你回来了就不迟，今日就不去了。”
在庄学究走后，曹县令家又请了别的私塾先生，曹家还有小的弟弟妹妹，有与林泽同龄的，故而林泽继林洛之后也在曹家私塾读书，最初林洛是自己教林泽和林湘的，可林泽太调皮，自家人永远管不住自家人，于是把他送到了曹府私塾。
至于林湘，同当年的林洛一样，是编外学生，她想去便去，不想去便不去，全凭她心情，林秉生也对她没太多要求。
林湘听到林泽的叫喊声，咚咚咚从屏风后小跑着颠出来，看见林洛后激动地扑了上去，黏黏乎乎抱着林洛不撒手。
湿漉漉的地上湿滑，林洛险些再次被撞倒。
“阿姐，你终于回来啦！我可想死你了，你怎么才回来呀，时安哥哥和曹文哥哥早都回来了，哼，乐不思蜀！京城是不是特别好玩呀，不带我！偷偷摸摸的走！……诶？有客人？”
林湘愤愤地数落当初林洛偷摸走不带她一起去京城的罪恶行径，还假模假式地摸了一把激动的泪，一抬眼看见两位俊郎的公子哥在看她，瞬间怔了一下。
萧子途笑道：“是阿湘和阿泽吧？”
当时林泽才两岁，对萧子途完全没印象，他虎头虎脑地对萧子途点了个头：“见过公子。”
“你是……？”林湘瞧瞧萧子途又瞧瞧李简，而后睁大圆眼睛看向她姐，小声问道，“阿姐，他们是谁呀？”
林洛弹了她个脑崩：“你猜呀。”
林湘撇撇嘴：“我哪猜的出来呀。”
林洛取笑道：“也不知道是谁整日里惦记着人家，天天喊人家名字。”
“嗯？”林湘听着话外有话，手指抵着太阳穴快速想了一下，突然眼睛闪着亮光，“不会是……不会是我的小九哥哥吧？”
没等林洛回应是还是不是，林湘便一头扑进萧子途怀中：“小九哥哥，真的是你呀！”
林泽瞧着他二姐这般丢人模样，一把揪住她后衣领：“二姐，祖母说让你斯文一些，你瞧瞧你，哪还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让公子看了笑话。”
林湘反手把他爪子拍掉，纠正道：“小九哥哥不是外人，才不会笑话我。”
林泽礼貌地也跟着叫道：“小九哥哥。”
林湘看到小九哥哥身后的壮汉好奇道：“这位哥哥是……？”
李简开玩笑道：“小十哥哥。”
林洛：“……”
彼时，突然从院里飞出一只鹦鹉，落在门匾上好奇地看着这群叽叽喳喳的人。
林泽一扬手，要把它往院子里撵：“小八回去！你凑什么热闹！小心被坏人遇见将你逮了去！”
“小八？”李简疑惑地看向门匾上那只形似小凤的鹦鹉，“它叫小八？”
林洛突然想到什么，脸色几变。
她心虚地看了一眼萧子途，尚未来得及做任何反应，就见李简哈哈大笑了一声，嘴比脑子快地说道：“小八？小九？那它岂不是比我们侯爷还要辈份大？”
萧子途脸上精彩纷呈。
林洛：“……”
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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