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阿勒将军

年节前夕，骠骑将军凯旋回朝的消息一经传来，整个汴京都为之振奋不已。

要知道谢惟龄镇守北境十年，数次抵御外敌的强势入侵，守卫了西北境内千万百姓的安危，立下了累累战功，是满朝赫赫有名的战神。

而他麾下的七大战将，全都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煞神，一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是令敌军闻风丧胆的存在。

随遇在孩童稚子的团团簇拥下，看着那一双双满是敬仰的澄澈眼眸，口若悬河地说：

“其中就有一位少年将军，生得面如冠玉，眼若流星，一把长枪舞得威风凛凛，独善千里奔袭，曾经孤身闯入敌军的阵营里，一枪挑落将帅的首级，是无数小娘子的春闺梦里人。”

“阿勒哥哥。”

沈迦南与有荣焉地和屋里的家生子说，“随姨说的这位少年将军，有且只能是我的阿勒哥哥。”

江随旧时在岭南，就曾听过伏西勒在南郡大军骁勇善战的事迹，他满目崇敬地说：

“哥，趁着这次阿勒将军回京，让他教我们舞枪弄棒如何？”

“我也正有此意。”

沈辞北筹谋了起来，“既然要习武，就得上真把式，学那些个花拳绣腿没用，我们就得和北境的将士真刀真枪地过招，那才叫长本事。”

随遇抬手制止了他们的低低絮语，正要继续浑说下去，余光瞥见流萤领着朱岁朝进了门，嘴巴立时乖觉地闭了起来。

流萤看着暖炕上这“众星捧月”的架势，脚步微顿，心里敞亮得跟明镜似的，她还有什么不明白。

“你们不去温习功课，全都围着随姨作甚？”

“阿勒哥哥凯旋回京，我们正和随姨商量着怎么迎接他回府才是。”

沈迦南慧黠地挤了一下眼，随遇即刻心领神会，接了话道：

“谢大将军回京述职，伏西勒作为近侍常伴大将军左右，迎他回府这事宜早不宜迟，是该操办起来了。”

“待到你们动手，这事就晚了。”

流萤坐到了暖炕上，家生子齐齐地在厅堂里站成一排，听候她训话：

“凌宇在庆丰楼定了两间临窗的厢房，大军巡游而过时，你们正好可以瞻仰下将士们的风采，如今去都晚了，别说厢房没得订，就连街上站脚的地方都没得挤。”

这话一出，孩童的脸上都是一派洋洋喜气。

朱岁朝躬身请命道：“少夫人，府邸要不要给阿勒将军留房？”

江随和沈辞北闻言，双双站出来抢人。

“婶母，阿勒哥哥可以住进妙手堂后院，我把东屋让给他。”

“娘亲，锦朝院空置了一间厢房，恰好在我隔壁，阿勒哥哥住进去，早起我还可以和他切磋武艺。”

流萤没有纵着他们，而是望向了朱岁朝，温煦地问起：“叔，阿勒住在你的别苑里可好？”

朱岁朝微怔地抬了头，慌措的神色里，流露出几许藏不住的喜悦。

“虽说北外军营里会设有阿勒的营帐，可来回奔波进城，风雪交加里未免太过于辛苦，还是得在府邸给他留一间厢房才好。”

流萤何尝不知，这些年来朱岁朝一直将伏西勒当半个儿子对待。

之前在岭南，就是他隔三差五地驱车赶往南郡大军，对伏西勒嘘寒问暖，后来伏西勒去了北境营地，他就将攒下来的银两买了冬衣干粮，不断地往北境寄去。

“叔的别苑清静雅致，阿勒住进去再合适不过。”

“老奴听少夫人安排。”

流萤将一副对牌交到了朱岁朝手上，叮嘱他说：

“阿勒屋里的布置就有劳朱叔费心了，该添置的冬衣被褥，火炉香鼎等一应物品，叔尽管拿着对牌到库房支取。”

“谢少夫人恩慈。”

朱岁朝将对牌紧紧地攒在手里，深深地朝她鞠了一礼。

冬夜里冷寂萧瑟，满屋尽是簌簌的落雪声。

流萤吹熄了烛火，放下如意帘钩上的帐慢，冻手冻脚地钻进了被窝里，整个人趴到了沈淮序火热的胸膛上，将冷冰冰的手探进了他的内裳取暖。

“夫君，谢大将军何时抵京？”

“后日。”

“孩子们要给阿勒接风洗尘，他这些年在北境过着刀头舐血的日子，也该歇下来喘口气了。”

沈淮序低眼瞧着她，眸色晦暗地开了口，“娘子想好了，要给伏西勒相看哪家的贵女？”

流萤不依地道，“阿勒都还没回来，我就给他张罗起婚事，万一他有了相好的小娘子，这让我的颜面往哪搁？”

“他没有相好。”

“这是阿勒来信与你说的，还是谢大将军透露给你听的？”

“我说没有，那就是没有。”

流萤见他如此笃定，不好自讨没趣地反驳了他，只低了声道，“那也得等阿勒回府后，问过他的意思，再替他相看为宜。”

沈淮序冷嗤地说了她道，“娘子就是不上心。”

“夫君把话说清楚，我怎么不上心了？”

“凌宇是不是还没娶妻，朱岁朝是不是还没成个家？”

沈淮序斥了她说，“但凡娘子拿出三成经商的干劲来，他们就不至于落得个孤独终老的下场。”

流萤莫名地气短了起来，弱弱地辩解着，“感情的事万不可勉强，不然生拉硬拽地凑合在一起，那也是一对怨偶。”

“把手拿出去。”

“缓缓，手还没烘暖呢。”

“你就只顾着自个儿暖手，不顾他人的死活。”

沈淮序冲她放话道，“这次伏西勒回京，你不把他的婚事安排妥当了，我就把之前那两次旧账全算到你头上。”

流萤见他这邪火撒得好没道理，碍于手脚还没烘暖和，她不好驳斥了他的脸面。

“这事我会紧着去办，至于阿勒领不领这份好意，我也不会勉强了他。”

沈淮序沉着脸没说话。

他到底是没将她的手抽出来，由着她烘暖手脚后窝在怀里睡了过去。

凌宇这些年一直惦记着随遇，看不上其他的小娘子，这才迟迟地未成婚，伏西勒又何尝不是，他也在肖想着本不该属于他的娘子。

前年谢惟龄在来信里提及了一件事。

伏西勒在前线突围时被敌军剿杀，深受重伤，被拖回军营后奄奄一息，弥留之际，他口口声声唤着的人是簪娘子。

沈淮序别无他求，只要伏西勒此次回京后能把亲事定下来，过去的那些妄念，他都可以暂且不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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