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棋局
随遇得知俩孩子要去太学念书，忧心忡忡地找到了流萤，婉言推辞道：
“莹莹，太学是勋贵子弟念书的地方，江随要身份没身份，去到那里只会被人瞧不起，何况他性子顽劣，早晚得闯出祸来，那时候又该如何处置？”
“谁说江随没身份？”
流萤当着三个孩子的面，端凝着神色道：
“沈四在皇上面前，公然将江随认为了义子，他和辞北是过了明面的兄弟，五品以上的官宦子弟便可拜入太学门下，凭什么咱们二品大员的子弟就不能去？”
随遇被她数落得不敢吱声。
江随和沈辞北闻言，腰杆不觉间挺直了起来。
流萤将道理掰扯碎了，一点点地说与他们听。
“太学里传道受业的夫子，全是学富五车的有学之士，你们何其有幸，才能拜入太学，跟着这样的泰斗做学问。”
“倘若好好的求学机会不珍惜，被我发现你们逃学在外，或是在学堂里斗殴，别说夫子不会饶了你们，就是回了这个门，我也会打断你们的腿。”
她撂下狠话，一个个地问起：“江随，规矩立在这里了，你还去不去太学念书？”
江随拱手行了一礼道，“婶母，哥哥去我就去，哥哥不去我就不去。”
流萤复又问了沈辞北，“这太学你去是不去？”
沈辞北领教过她的厉害，他要是敢说不去，都不用等到以后闯祸，眼下就会被拉出去打断了腿。
“娘亲，我去。”
“娘亲，我也想去。”
沈迦南满眼羡慕地望着两个哥哥，由衷地想去太学念书。
流萤被她那可怜兮兮的眼神触动到了，莫名地感到心酸。
自古男尊女卑，从来都是男儿郎在外求学，力争考取功名，支撑起整个家族的兴衰荣辱，女娇娥只能局限在后院的一方天地里，操持内务，余生都得仰仗男人而活。
流萤不愿被束缚在后宅里，她的女儿亦是如此。
“娘亲办一个女子学堂，请城里有名的学士来给你做西席可好？”
女子学堂一出，满室俱寂，连风声都止息了。
沈迦南张口就要应下来，被随遇一把捂住了嘴，死死地封了口。
“莹莹，请西席上府邸给迦南授课就行了，何必大费周章地办什么学堂。”
“随娘子所言甚是，少夫人惯宠小小姐，恨不能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亲手送给小小姐，才会失言地说出这般宠溺的话。”
吴嬷嬷机敏地从旁解围，生怕流萤将这件事当了真，那就犯下了大逆不道之举。
从来没有人办过女子学堂，也不会有人被允许办女子学堂。
流萤冲动地说出这句话后，心绪久久地动荡不已，似乎有那么一刻，她看到了灵魂深处的渴望。
“迦南，你想不想让娘亲办这个女子学堂？”
沈迦南被捂住了嘴，完全说不了话，她睁着萌然的圆眼，使劲地点了点头。
流萤却是力不从心地说，“可是娘亲办不到。”
随遇和吴嬷嬷闻言，双双松快地呼出了一口气，差点就要被她的这一决定给吓死了。
“娘亲，这事不打紧。”
沈迦南乖巧地道，“将西席请到府上教我也成，就是我要去太学门外接哥哥们散学，不然就没人陪我玩了。”
流萤轻轻地抚着她的头，万分怜惜地道，“好，让朱伯伯带你过去。”
办女子学堂不是她的失言，而是连她自己都没有明白过来的奢望。
她不想就此放弃，暗自坚毅了目光，办不成学堂，她也有的是法子将学识传下去。
沈淮序自打进了户部后，就忙得整日不见了踪影。
那日他下朝后早早地回了府，逮了正在后园里疯玩的沈辞北，提着他的后襟就将人往前拽走，吓得沈辞北说话都不利索了。
“爹，我没犯什么事，你为何要逮我？”
“有没有犯事，你心里不清楚。”
沈辞北将这阵子干过的坏事全都想了一遍，就是没想到哪件事值得他爹亲自动手。
“难不成我又把娘亲怎么了？”
“你把你娘怎么了？”
“府邸最不能招惹的人就是她，我就算得罪了全天下的人，也不敢得罪她。”
沈淮序见他如此“懂事”，甩手就将他扔到了棋局的对面，喝令了一声：“坐下。”
沈辞北束手束脚地在石凳上坐了下去。
他看着面前呈放的象棋，奈何棋艺逊色，他羞于出手地道： “爹爹，你要是想找人过招，可以把迦南唤过来，让她陪你下棋。”
“怎么，你的棋艺连迦南都不如？”
“当然不是，孩儿私以为胜负已定的棋局，没有再下的必要。”
“那你还将迦南唤过来陪我下棋？”
沈辞北机灵地道，“爹爹，迦南下棋输了，你只会觉着她楚楚惹人怜，我要是输了，你恨不能拿起棋盘来抽我。”
沈淮序在他身上看到了流萤的三分狡黠，斥了他说：“那你还不使劲浑身解数地去赢，还等着我抽你作甚？”
父子俩隔桌对弈，开局仅仅过了十几招，沈辞北的楚方就显出了败势。
沈淮序拿起汉方的一枚红马，猝不及防地问了他：
“这是什么？”
“马走日的那个马呀。”
“这是供帅差使的马前卒，也就是皇后的娘家，位列三公之首的戚家。”
沈淮序极有耐心地教了他道：“戚家的嫡长子和嫡次子在太学里给太子当伴读，而你也是太子的伴读，明了我的意思？”
沈辞北似懂非懂地道，“爹爹的意思，是让我抢得过他们？”
沈淮序不置可否地放下了红马，又拿起了一枚红仕道：
“这是什么？”
“离红帅身边最近的一枚棋子。”
沈淮序颇有些孺子可教的欣慰，“这是不到最后不能撼动的棋子，临安的名门望族裴家，如今的裴家出了个从二品的太子少师，其子亦是太子的陪读之一。”
他将每枚棋子代表的家族势力全说了出来，最后拿起那枚红帅问了他：
“下完这盘棋后，知道我为何要送你去太学了？”
沈辞北凝眉思量了半晌后，直言道，“我若是想赢下这盘棋，就得将太子拿到手，成为他的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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