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掌家（中）
次日一早，流萤梳妆打扮后，便领着一双儿女去往了汀兰苑，前去给尤氏请安。
尤氏在她的陪伺下用过了早膳，念及府邸中馈交接，诸事繁杂，便将对牌钥匙给了她，只留了孙子孙女下来逗趣解闷。
流萤从汀兰苑出来后，领着吴嬷嬷去往了账房。
府邸、庄子和铺面的管事们全都在门廊外候着，一个个地拢着双手，面露出几许难色，随时准备着被传唤进去问话。
流萤带了商行的三个账房先生过来查账。
她分派了任务下去，着重查起了酒坊的账簿。
从前只在来信中得知酒坊的盈利丰厚，如今拨弄算珠细细地盘算了一遍，才知道当初的想法是多么的浅薄。
单是酿酒走水路运往海外的这一门生意，一年的盈利就抵得上岭南船行全年货运赚回来的银子。
流萤端坐在书案后，时不时地拨停了算珠，发出阵阵扼腕的叹息。
八年，整整错失了八年！要是她在汴京主持酒坊的大局，每年的营收何止是翻上一番。
站在边上被问话的管事们，听到她的叹息声，全都吓破了胆。
好在有惊无险，他们如实地回了话后，全都被放了出去。
吴嬷嬷见时候不早了，恭谨地问着：“少夫人的午膳是摆在锦朝院，还是命丫鬟送过来？”
“送过来。”
流萤对着账簿一刻不停地拨弄着算盘，还没理出个头绪来，便有丫鬟推门而入，随即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嗓音：
“少夫人请用膳。”
她看着盈盈下拜的水杏，媚眼显出了几许疲态，面庞圆润，体态丰腴，差点没认出人来。
“晨起我还和吴嬷嬷说起你来着，这会儿就见着人了。”
水杏将饭菜端呈上桌，摆放好筷箸后，又取了水盆过来，细细地为她净了手。
“奴婢刚刚出月子，还要喂养襁褓中的孩儿，吴嬷嬷见奴婢照料孩子不易，就没急着让奴婢上值。”
“几个孩子了？”
流萤端起饭碗，尝了一筷子碟子里的清蒸鱼，关切地问起了她的近况。
“三个。”
水杏不觉间有些脸热，低了声道：
“老大姜司满八周岁了，老二姜媛也有六周岁了，最小的老三，出生满两月，他们都是府邸的家生子，奴婢过来给少夫人请安，也把那俩孩子给带过来了。”
流萤闻言放下了筷箸，“带进来给我看看。”
水杏连忙将候在廊道的俩孩子领了进来。
姜司和姜媛怯生生地探了流萤一眼，跪在地上磕头道：“拜见少夫人。”
流萤拿起茶几上的一碟点心，朝兄妹俩递了过去，“起来吧，尝尝这点心合不合胃口。”
兄妹俩不敢伸手，眼巴巴地望向了水杏。
水杏顿感头疼，两兄妹真是跟他们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木讷得要死，全无半点机灵，“还不谢过少夫人的赏赐？”
“谢少夫人赏赐。”
姜司和姜媛接过点心了也不敢吃，双双揣进了兜里放着。
流萤和善地笑了笑，大抵猜到了水杏这么做的用意。
水杏为了一双儿女的将来着想，不顾脸面地豁了出去。
“少夫人，奴婢听说小少爷和小小姐身边没个小厮丫鬟伺候，想着司哥儿和媛姐儿比两位小主子年长一岁，要是少夫人不嫌弃，能不能让兄妹俩到小主子身边贴身伺候？”
吴嬷嬷听了这话，不经簇起了眉头。
水杏这事办得委实有些操之过急了。
哪怕让姜司和姜媛给两位小主子当玩伴，让两位小主子开口跟少夫人要人，都比她这么贸然地进言要理智得多。
流萤抬手招了姜司过来，抚着他的头道，“你识字不？”
姜司畏缩地看了水杏一眼，懦懦地道，“娘亲教我识得几个数。”
流萤紧接着又问了他，“你想不想去学堂念书？”
姜司连连晃头道：“司儿从来不敢想。”
“那你这次回去后得好好地想一想了。”
流萤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想清楚了，我就送你去学堂。”
水杏霎时间红了眼，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他们只是家生子，少夫人莫要惯坏了他们。”
“迦南和辞北年岁尚小，身边有带他们的嬷嬷就够了，无需多两个供他们使唤的丫鬟小厮。”
流萤缓缓地说着，“眼下他们缺的是玩伴，姜司和姜媛恰好可以和他们玩在一起。”
水杏的眼泪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流萤只当没瞧见她落泪，吩咐了吴嬷嬷道：
“以后府邸的家生子到了启蒙的岁数，都可以送去学堂念书，他们将来要是考取了功名，那是他们的造化，新府也能跟着沾沾光，就是这书念不下去，识得几个字，明白几分事理，以后回来也好做事。”
“少夫人，府邸家生子众多，念书的银两可是一笔不菲的开销。”
“从中馈里出。”
流萤从长计议地道：“过阵子府邸还会招几个西席上门给迦南授课，姜媛也跟着一道去听讲，府邸的家生子将来要独当一面，就得从小好好地栽培。”
水杏哭得情难自已，领着兄妹俩跪在了地上，命了他们道：“还不谢过少夫人的再造之恩。”
姜司和姜媛乖乖听话地磕了头，“谢过少夫人的再造之恩。”
流萤感慨良多，经不住地又想起了瑶娘。
当年瑶娘没有嫌弃她出身低微，教会了她识字，教会了她养花，还教会了她立身处事的原则，若非如此，她绝不会活成如今的样子。
午后，丫鬟匆匆地进来禀报：“大夫人，二夫人和几个宗妇大娘子说有急事，要求见少夫人。”
流萤的算盘珠子正打得劈啪作响，闻言后提起了算盘，蓦然地将整盘珠子抖得哗啦啦乱响，而后甩手扔在了一边。
吴嬷嬷从未见她如此气急败坏过，敛声地不敢言语。
流萤看着深深埋头的丫鬟，冷然地道：“她们人呢？”
丫鬟颤了声道：“回少夫人话，全在前堂里候着。”
“我还没找上她们，她们自个儿倒送上门来了，还真是无利不起早。”
流萤扔了账簿，气势汹汹地从账房里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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