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闯祸(上)
启元十年,岭南的明渠码头俨然成为了对外贸易第一港。
兴和塔入夜点灯,来自四海的商船全都汇聚于迎丰港,舳舻千里,风帆蔽空,海外珠犀奇货可居,吴罂越布堆满街衢。
巨石砌成的直壁码头外,酒楼高耸,宾客盈门,小贩往来于熙攘的街市里,叫卖声不绝于耳,远处的城门巍峨雄奇,民居更是错落有致。
一方庭院深深里,门扇“吱嘎”一声打开。
顽童迎着日光眯缝着眼,熟门熟路地走到一株浅碧的牡丹前,解开裤腰带,肆意地滋了肥水后,整个人都得到了纾解。
沈辞北扎紧了裤腰带,悠悠地从睡意中醒了过来。
他瞥了一眼靠在廊柱上贪睡的小厮,又看了看墙头那株被砍秃的石榴树,一阵小跑地冲向了漏空墙,踩着空镂的红砖“噌噌噌”地往上爬,翻过墙头,凌空落在了巷子里。
而后撒开腿脚,向着广南东路狂奔而去。
沈辞北寻到了一处僻静的二进院落,轻叩了三下雕花窗。
须臾后,窗棱推开,江随探出了脑袋,皱巴着小脸道:
“哥,你又要逃学?”
“夫子午后讲《千字文》,没劲透了,趁着我娘下田没回来,带你去浅水滩凫水。”
“这事要是被书院告到府里……”
“哥替你担着,回头就说是我逼你逃的学,你不得不从。”
“可我娘要是气恼了……”
“随姨最是好哄,回来带个硕大的珍珠蚌,她撬出东海珍珠自然就原谅你了。”
江随爬上窗口,利落地跳到了巷子里。
沈辞北带着江随掉头跑进了夹道集市,转眼便淹没在了人潮汹涌里。
整个商埠码头的商贩,上至衣着光鲜的掌事,下至光脚叫卖的稚童,无人不识得这位知州府的嫡公子。
有小贩前脚卖给他们一碗凉水荔枝膏,后脚就遣了自家的稚子到府衙通风报信。
稚子光脚跑到了府衙大门外,生怕被人抢占了先机,他急吼吼地冲着门内大喊道:
“沈小少爷又逃学了!”
“他逃往何处去了?”
左赞跨出门槛,从兜里摸出五文钱,塞到了稚子的手中。
稚子领了赏钱,喜滋滋地道:“沈小少爷带着江家那小子,往东口集市一带跑走了。”
左赞喊了三个侍卫出来,令道:
“去东口码头的货船甲板,明渠尽头的浅水滩,以及茗茶坊的一楼散座里,将小少爷给我逮回来。”
“属下遵命。”三个侍卫当即领命而去。
沈辞北脱得只剩一条亵裤,一头扎进了浅水滩,快意击水地在明渠里游了三四个来回。
炎炎烈日的炙烤下,澄澈的河水愈显清凉爽快。
“江随,我能在水里憋个一盏茶功夫,你行不行?”
“谁说我不行,比就比。”
江随不服气地捏住了鼻子,在沈辞北喊出一声“沉”后,俩人双双沉到了水里,斗狠地看谁憋气憋得久。
边上垂钓的老翁时不时地望向了这边的动静。
片刻沉寂后,江随猛地挣扎出水面,一阵阵地呛咳出声。
他见沈辞北还沉在水里,由衷地叹服道:“哥,还是你厉害,一口气能憋这么久。”
沈辞北打小就是个狠人,他憋到四肢无力,整个人都从水底飘起来了,还在屏着那口气,绝不轻易地喘息。
最后还是老翁看不下去,生怕这小子将自个儿憋死了过去,拿竹竿敲打了他的后背,他才破功地从水里站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别在这里戏水,速速回府去。”
沈辞北在老翁的驱赶下上了岸,他麻溜地套上外衫,招呼了江随后,又一阵风似地跑走了。
俩人来到了东口码头,找上了一艘卖鲜货的福船。
江随跳上甲板,扬起了下巴道:“将船上最大的珍珠蚌拿出来,我要挑拣一番。”
挑夫不耐地看了他一眼,挥手赶人,“哪里来的稚童,赶紧下去,别在甲板上捣乱。”
沈辞北摸出两锭碎银,当着挑夫的面向上抛起,再稳稳地接在手中,凌然地催道:
“赶紧的,将最大的珍珠蚌拿出来,我还赶着回府用膳。”、
挑夫见钱眼开,立时扛出了一笼蚌壳,供他们细细挑选。
江随从箱笼里翻找出一个最大的珍珠蚌,双手牢牢地捧在了怀里。
沈辞北付了一锭碎银后,领着他往回走,就被牵马而来的侍卫拦住了去路。
“两位小爷请回府。”
侍卫说完这话后,攒起俩人的衣襟,双手一提,就将俩人提到了马背上。
沈辞北再怎么顽劣,个子也才和侍卫齐腰高,更别说小他一岁,矮他半个脑袋的江随了。
俩人被逮到了马背上,双双识相地闭了嘴,由着侍卫翻身上马,将他们“押解”回府邸。
侍卫勒紧缰绳,将马儿停在了知州府门前。
沈辞北一跃跳下了马背,看到朱岁朝忧心忡忡地站在门外迎着他,顿感大祸临头。
“朱伯,是不是娘亲回来了?”
“赶紧进去。”
朱岁朝看到他回门,悬着的心放下的同时,又为他深深地担忧着,“犯了错就得认,千万别在少夫人面前撒谎。”
沈辞北懦懦地冲他点了头,心道逃学而已,娘亲不至于扒了他的皮。
他走进廊道,偏偏又看到了等在月洞门前的左赞。
左赞主动地给他让了道,提点了他一句:“这次你闯下了滔天大祸,就是大人回府也救不了你。”
沈辞北脚步虚浮地走进后院,看到花厅里以流萤为首摆开的阵仗,他梗着脖子上前,领着江随一道见了礼。
“娘亲,随姨,妹妹,你们回来了。”
“辞北,姨问你一件事,你老实交代。”
随遇将一盆浅碧牡丹摆在了圆杌上,追问着:“这牡丹一股尿骚味,是不是你给滋的?”
沈辞北不敢隐瞒,“是。”
“你是不是日日滋它?”
“夫子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就逮着这一盆滋了。”
“人赃并获。”
随遇痛心疾首地道,“莹莹,就是这小崽子用童子尿,把你培植了三年的珍稀牡丹给滋没了。”
沈辞北的天塌下来了。
江随听到这话,暗自庆幸地松了一口气,随即往后退了两步,极力地撇清了和沈辞北的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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