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挑事儿

江淮十天过来给流萤把一次平安脉。

他松开她的手腕道：“少夫人近来可有什么烦心事，别憋在心里，尽可以与随娘子说说。”

流萤不经抬眼朝他看了过去，“江大夫有话尽管直说，不必隐瞒。”

“少夫人情志不舒，气血瘀滞。”

江淮言简地道，“就是上次骗过沈小将军的那个郁症，这回成了真。”

流萤不想就着这个事谈下去。

“江大夫在岭南呆了一段时日，有没有找到瘴气病的治法？”

“上医治未病，中医治欲病，下医治已病。”

江淮侃侃而谈地说：

“上次沈小将军率领着三十名侍卫闯进了瘴气林，出来后无一人发病，古水防治瘴气切实可行，如今这病已不是什么绝症，做好防范便可。”

“退一万步说，真有人罹患了瘴气病，再平庸的大夫，用我拟定的十二个方子辩证论治，也有五成的把握能活命。”

这话落在别人的耳里未免有些夸夸其谈，可是流萤听了，只道是他过于谦逊。

“江大夫有没有想过，在岭南开一间药铺？”

“药铺？”

江淮闻言，整个脊背都挺直了起来。

流萤很早之前就有了开药铺的想法，只是一直未能实行。

“岭南遍地是深山，这里的野生药材卖价低廉，品性极好，要是在这里开药铺，不但可以扶危济困，还能给妙手堂省下一大笔开支。”

“少夫人真有此意？”

“我不但要开药铺，还要连着岭南的妙手堂一起开张。”

江淮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比谁都想拥有一家药铺，奈何手头上银两匮乏，又要筹备开春的婚事，他就没敢往这事上想过。

如今流萤将药铺提到了明面上，他却极尽克制地劝诫她慎行。

“少夫人三思，这药铺要是用来接济妙手堂，只怕会入不敷出，常年无法盈利。”

“开药铺无非就是两大支出，一是铺子银，二是药材钱。”

流萤细细地盘算着，“去深山采药的多半是穷苦百姓，我愿给他们一条活路，至于铺子银，盘下地块就能搭起铺子，我出得起这个银两。”

江淮见她主意已定，不再劝道：“少夫人打算在哪里买地搭铺子？”

流萤拿出一张地形图，指着广南东路边缘的一块地道：

“这块地比邻明渠，方便行船载货，又是划定的最后一块地域，卖价低，视野开阔，还独得一方幽静，不过要竞价卖出，还得江大夫出面去跑一趟。”

“药铺而已，为何要比邻明渠？”

“我不光想在岭南开药铺，还想在汴京开药铺，如此方便行船载货，实现南北药材互通。”

江淮为她敢想敢做的魄力折服，起身行了一礼：“少夫人，我定会将这块地买下来。”

沈淮序午膳后叫来了凌宇问话。

“你是不是和少夫人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四少爷，小的冤枉。”

凌宇夹在两位主子之间里外不是人，对于加诸于头上的罪名，他一个也不认。

沈淮序紧紧地盯着他道，“不然她为何会问起纳妾一事。”

凌宇怯怯地道：

“是不是有人走漏了风声，让少夫人知道了四少爷去花船上听秦玖娘唱曲的事儿？”

“是谁走漏的风声？”

“小的这就去查。”

凌宇麻溜地往外走，还未跨出门槛，耳边擦过一阵阴风，茶碗重重地砸在了面前的门扇上，“砰——”地一声四分五裂，碎成了满地残渣。

他抬手捂住了心口，差点就被活活吓死，转身跪在了地上，欲哭无泪地说：

“四少爷，我全都如实招来。”

凌宇将那日盘问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说了出来，最后费尽口舌地为自己辩解着：

“少夫人是何等聪慧之人，但凡露出一点破绽，她就会顺藤摸瓜，揪出这背后的真相，爷就不该自以为是，瞒着少夫人去花船上听小曲儿。”

沈淮序凌厉地扫了一眼过去，凌宇识趣地闭了嘴。

他原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今却是事赶事地令他烦心。

三十万石缺粮，不是三十万两白银。

一艘商船载粮三百石到五百石不等，要运粮三十万石，最少也要六百艘商船，才能保证岭南的冬天不会饿死人。

船运成本摆在那里，买粮又要走些门道，这些船商都是个顶个的精明，能给银票买地块的，绝不会摊上运粮这一堆烂事。

沈淮序自诩清高，不屑于与那些铜臭商人来往过密，这次也不得不低了头。

可他不能将官家的身份摆低了，只好打着听秦玖娘唱曲的名头，哪家船行掌柜请到了秦玖娘，他就到哪家的游船上赴宴，在对方极力攀附时，授予小恩小惠，而后强硬地要求要粮不要银。

沈淮序的风流名声在外，不在乎多一个捧伶人的癖好。

何况流萤又在府邸静养身子，这一阵风刮过去也就了无声息了。

谁成想她会捕风捉影，将这些事全给扯了出来。

日暮将晚，余晖浸染了半边云霞。

沈淮序早早地从府衙回到了宅邸，进到花厅，丫鬟正在原木方桌上摆晚膳。

流萤净手过后，用布巾轻轻地拭去了腕上的水渍。

“难得夫君回来得这般早，我正好有事要和夫君商议。”

“何事？”

“江大夫和随娘子成婚后，会在汴京和岭南两头奔波，没个铺面宅邸怎么行。”

流萤冷淡地道，“正好商埠码头在卖地，我看中了一处邻水的地块，前面做成医馆药铺的门面，后边建个二进院子，当作嫁妆送给随娘子，那块地独得一方僻静，花个千两银子就能买下来。”

沈淮序在圆杌上落了座，“这事娘子做主便可。”

“市井流传着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在广南东路买地的商户，都要到府衙递请帖，再去苏杭花船上排队请秦玖娘唱曲儿，如此方能请到知州大人。”

流萤轻轻地抬眼看过去，“随娘子不知从哪儿听来的风言风语，还真到府衙递了请帖，也去苏杭花船上请了秦玖娘。”

沈淮序拿起的筷箸重重地拍在了方桌上。

流萤无视他的怒火，直言道：“秦玖娘应承了此事，就是不晓得知州大人肯不肯赏这个脸，到花船上小聚片刻？”

“娘子要去逛花船？”

“那就看知州大人赏不赏这个脸了。”

沈淮序森冷地看着她说，“娘子对花船如此有兴致，我陪娘子走这一遭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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