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讨饶

流萤回到别院后，换了身曳地水袖百褶凤尾裙，端方秀雅地坐在沈淮序身边，听着郑钧将她吹捧到天上去。

“大人，此次桂州县郡旱灾缺水，还能保住半数田地，亩产一二石粮食，多亏了少夫人的鼎力相助。”

“还有这事？”

沈淮序掀了一眼过去，轻轻地掠过那张明妍的脸，冷寡地道：

“郑知县倒是说说，她做了什么事，如此地功不可没。”

郑钧满脸堆笑，极其浮夸地将流萤吹嘘了一番：

“少夫人菩萨心肠，不但无偿地将占城稻秧苗分发给农户，还按亩产一石粮的收成进行兜底赔付。”

“农户们没有了后顾之忧，甘愿听从少夫人的差遣，齐心协力地将澧水搬运到地头，这才挽救了半数农田。”

沈淮序的面上不见半分喜色，冷苛地问着：

“照你这么说，这次抗旱救灾全是夫人的功劳，那还要你这个父母官作甚？”

郑钧站在凉亭里，被这话问得六神无主，骇得浑身哆嗦了起来。

流萤偷偷地觑了他一眼。

见他冷板着那张脸，憋了十来日的邪火无处发泄，尽数责难到了郑知县身上，借着打压的名头在向她示威。

“郑大人过于谦逊了。”

流萤温婉地笑说着：

“我来桂州县郡本就是调养身子来着，不成想遇到了如此旱情，想着当初承诺过农户的兜底赔付，一时间惶惶不安。”

“要不是郑知县出面，号召农户们齐心搬运澧水浇灌稻禾，只怕占城稻的亩产到不了一石粮，我只会赔个底朝天。”

郑钧赶紧应承道：

“少夫人谬赞，这都是下官该做的事情。”

“郑知县夙兴夜寐，整日奔波于田间地头，为百姓的生计操碎了心。”

流萤状似无意地提起：“前两日郑夫人还说知县大人的腿疾又犯了，要多加休养，如今收成在望，郑知县也要顾念下身子才是。”

“少夫人所言甚是。”

郑钧承了她的好意道，“大人，下官先行退下了。”

流萤目送郑钧出了别院。

她收回目光，探了探沈淮序的眼风，见他依旧沉着那张脸，不觉为自己的处境深深忧虑着。

“夫君还在生郑知县的气？”

沈淮序拧了目光朝她看了过去。

流萤殷切地给他倒了一盏温茶，轻轻地推到了他手边，试着求情道：

“郑知县虽说不着调，可这次他保全了半数田地，占城稻又收获颇丰，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夫君又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她嘴上说的是郑钧，却处处影射的是自己，明着为郑钧求情，实则是在为自己向他讨个饶。

沈淮序将那盏茶水往边上推了推。

“依娘子的意思，他打着抗旱救灾的幌子，就可以肆意作为，拒不上报，将我蒙在鼓里了？”

“事急从权，想来郑知县也是忙晕了头，这阵子才没派人去跟夫君禀报实情。”

流萤擅自离府，在外一呆就是十来日，就怕他派人将她逮回去，哪里还敢主动招惹他，叫他知晓她在这里做了什么。

她如是想着，嘴上却卖了乖，“郑知县经此一事，下次定然不敢再犯，夫君有大量，就饶了他这回可好？”

“无规矩不成方圆。”

沈淮序不放过她地道：“犯了错就要立正挨打，不然我怎么在属下面前立威？”

流萤不安地攒紧了纤纤素指，憋了半晌憋出了一句，“夫君，功过相抵如何？”

沈淮序不置可否地看着她，拿起那盏茶水抿了一口，忽而提声问起：

“娘子到乡下调养身子，怎么还越养越瘦了？”

“有么？”

流萤哂笑了一声，试着为自己开脱道：“随娘子还说我又胖了一圈，许是久未见面，夫君看走眼了。”

沈淮序将茶盏重重地置于天然木圆桌上，半杯茶水都被溅了出去。

他见她还想蒙混过关，直接撂话道，“随娘子比我还识得娘子的身子，这事说出去还有天理？”

流萤被他的暴怒狠狠地吓了一跳。

她面上臊得慌，又因着心虚而底气全无，冷静了片刻后，她唤了丫鬟过来：

“去郑家后宅，将郑夫人给我备下的那只烧鸡端过来。”

“是，少夫人。”

丫鬟很快折返回来，将一整只油亮香酥的烤鸡呈到了桌上。

“夫君上次说了，一顿饭半只鸡一尾鱼五两红肉换着来吃，这身子才能养得好。”

流萤净了手，当着他的面将油水淋漓的鸡腿撕扯了下来，豁出去地道：“我晚膳吃下这一整只烤鸡，夫君还有何话可说？”

沈淮序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逗得偏过了头去。

良久之后，他绷着酸胀的下颌，回头看见她啃完了鸡腿鸡翅，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眸一下变得黯淡无神了起来，不经抬手为她倒了一盏茶。

“娘子慢慢吃，烤鸡还有的是。”

流萤到底是冲动了，别说一整只烤鸡，就是半边鸡她都吃不下去。

“夫君公事繁忙，不必在这里陪着我。”

“冷落了娘子十来日，这点陪娘子吃烤鸡的时间还是有的。”

“这鸡香酥脱骨，夫君要不要尝一尝？”

“不了，我要是尝了一口，娘子还怎么兑现夸下的海口，吃完一整只鸡？”

流萤这回将自己给坑死了。

恰在此时，凌宇上前禀报，“四少爷，伏西勒回来了。”

沈淮序：“传他进来。”

伏西勒匆匆地从外院走来，一进到凉亭便恭声禀道，“大人，岭南境内的山匪已尽数剿灭完毕。”

“借调的三千骑兵现在何处？”

“南郡大军的副将要直接带回军营，小的坚持回禀大人后再做定夺，眼下三千兵马还在驻扎的营地里，听候大人安排。”

“投降的山匪有多少人？”

“七千余人。”

沈淮序沉声命道，“令三千骑兵将这群山匪押解到象郡，副将要是有异议，让他直接过来找我。”

伏西勒领了差事道，“遵命。”

流萤眼看着伏西勒转身要走，急急地唤了他一声：

“阿勒——，你怎么又瘦了？”

伏西勒直到这时候，才敢抬眼朝她看过去，“少夫人。”

“你出门在外办差事，也要好好地照顾自己才是。”

流萤含笑地拿起油纸包好的烧鸡，使劲地塞进了他的怀里：

“这烧鸡虽说残了半边胳膊腿，但胜在酥香入骨，你拿回去好好地补补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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