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败局已定

左赞自打来到岭南后，就没办好过一个差事。

眼看着少夫人在别院暂住了下来，他别无选择，只好派人去州府回禀消息。

“谁愿意回一趟州府，往前站一步。”

一众侍卫纷纷抬脚，齐齐地往后退了一大步。

“怎么，你们想让我回去复命？”

左赞登时就火了，扯着嗓门骂道：“我走了谁来护驾？万一少夫人有个什么闪失，你们谁能担待得起？”

这时侍卫里就有人发声道：“统领高见，武艺厉害的就该留下来，誓死护卫少夫人的周全。”

左赞横了一眼过去，看着众侍卫道：“上次比武，谁是最后一名？”

“梁丰！”

众侍卫一窝蜂地喊出了这个名字，继而将梁丰从队列里推了出来。

梁丰踉跄地往前扑，脚下一个没站稳就要栽倒下去，左赞及时地伸出援手，稳稳地将他给扶住了。

“命你连夜赶回州府，将少夫人的情况如实地禀报给大人。”

左赞拍了拍他的肩头，委以重任地说：“放心，大人惯宠于少夫人，定然不会迁怒到你身上。”

梁丰越是听他这么说，越是止不住地慌乱，当下心凉了半截。

岭南的旱情俨然到了最为紧要的关头。

不单单是下游的桂州县郡，就连上游的象郡和南海等地都出现了大范围的灾荒，形势分外严峻。

水库的蓄水量告急，沈淮序不得不停了桂州县郡的沟渠放水，力保上游的农田得以灌溉，不至于全境内没有收成。

郑钧为此跑到了知州府邸哭嚎。

他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哀求着：

“大人，桂州县郡的农户就指着这一季的稻禾过冬，要是没有收成，百姓就会活活地饿死，下官恳求大人，给县郡的沟渠放水，挺过这十来日，就能保住一半的收成。”

“你的这番话，我都听得耳朵长茧了。”

沈淮序狞厉了眉目道：

“一个个遇到灾荒，就知道上门哭诉求情，开春的时候雨水这么丰盈，为何不去兴修水利涵养水源，非得等到老天不下雨了，才来抢这么点蓄水？”

郑钧被骂得小声地抽噎了起来。

他听不进这些大道理，只在乎管辖境内百姓的死活，这次若是不能让沟渠放水，他就是整个县郡的罪人。

“大人，象郡的百姓是人，桂州县郡的百姓也是人呐——”

最后这声凄厉婉转的哀嚎还没有拖到尾音，就被一道清脆的碎瓷声突兀地打断。

沈淮序拿起书案上的天蓝釉茶盏，扬手扔在他跟前，狠厉地砸了个稀碎。

郑钧冲动过后，立时醒过神来。

他匍匐在地上，浑身战栗地告饶道：“下官……知罪……还请大人饶命……”

沈淮序盛怒之下，面上反而越发地冷沉无波。

“桂州县郡处在下游，你让本官如何舍近求远地给你放水？何况整个县郡近七成的农户种的都是占城稻，别地的稻禾枯死了，你那儿的占城稻都不一定会旱死。”

“下官愚钝，不识大人的良苦用心，下官罪该万死。”

“滚出去。”

郑钧得了这句话，连磕了三个响头，麻溜地退了出去。

凌宇一直等在回廊上，待到郑钧离去后，他领着梁丰进了书房。

“启禀四少爷，侍卫回府了。”

沈淮序靠在梨花木太师椅上，顿感疲乏袭上身来，“夫人呢，在不在花厅？”

凌宇被问得不敢吱声，他悄悄地往后退，将梁丰让到了最前面。

梁丰哆嗦地道，“回大人话，少夫人……没回……”

沈淮序抬眼看了过去，那瘆人的目光恨不能将梁丰给撕个粉碎。

“什么叫没回？”

“少夫人……她要在桂州县郡……疗养身子。”

“再扯一句慌话，就叫人将你拉出去砍了。”

“大人饶命！”

梁丰双膝跪在了地上，再不敢有半句隐瞒。

“少夫人贤良淑德，不忍看着梯田的稻禾缺水枯萎，决意留在桂州县郡，在山岭上寻找水源灌溉田地。”

“她恣意胡来也就算了，你们也纵着她留在那里？”

“可是少夫人……真找着水了……”

梁丰这话一出，沈淮序的表情一下就凝住了。

“就在林深处的一块湿地上，向下深挖两尺后，坑底就有清水盈上来，只待明日接续上竹筒，就能将水引到田地里。”

“既然找着水了，为何还不回府？”

“少夫人还说，丘陵一带的山石缝隙里最易藏着地下河。”

梁丰斗胆地进言着，“要是能在山体表面找到这些河水的出口，就可以用来灌溉稻禾。”

沈淮序朝他泼了盆冷水，“区区一点点水，浇灌得了万亩稻禾？”

梁丰胆怯地抬了眼说，“少夫人只说能浇一块地是一块地。”

沈淮序默然了良久，最后问了一声，“她说何时回府？”

梁丰忽而又哆嗦了起来，颤着嗓音道：“少夫人……要等到稻禾收割后才会回府。”

沈淮序岿然地坐在书案后面，默然成山地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全都滚出去。”

凌宇领着梁丰立时躬身退了出去。

桂州沟渠断水的消息传到别院时，随遇返身进了厢房，抖开布兜，就将流萤的衣裳叠放在一起，全部打包带走。

“我让朱大叔备了马车，你即刻起收拾包袱回州府。”

“回州府作甚？”

“当然是替桂州县郡的百姓去求沈小将军放水呀。”

随遇气得咬牙道，“沈小将军太过分了，为了逼你回去，居然拿全县百姓的生计来威胁你！”

流萤扯过她手里的包袱，拦着她打结道，“这次断水，和我回不回去没有干系。”

“没有干系，那沈小将军为何要断水？”

“水库里蓄水不够。”

流萤将堆叠在一起的衣裳一件件地放回到箱笼里，“岭南全境大旱，他定会优先给上游的县郡放水，剩下的地方没有就没有了。”

随遇双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床炕上，“这下完了。”

流萤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还有一件更糟糕的事情，不知你想不想听。”

随遇不经吓地道，“莹莹，你别再吓我了。”

流萤不放过她地道：

“当初为了推广占城稻，我们曾经允诺过，真到了颗粒无收的地步，会按亩产一石粮的底价，将收成赔付给农户。”

随遇受不了打击地摊倒在床炕上，死活也不愿起来面对这次惨烈的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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