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彻夜未归
流萤放手让底下的人去独当一面，可事赶事地还是找上了门来。
嫁妆的东珠买不到，掌事嬷嬷就拿了岭南诸州的南珠供她甄选。
作坊有一批酸渍柑橘泛起了白膜，随遇不知是何缘故，着急忙慌地命人将果坛搬了过来，让她查明原委。
岭南遭受了十年一遇的旱灾，申捕头眼看着占城稻抽穗缺水，急得跑过来找她拿主意，商议着挖渠引水的事宜。
流萤妥善处理了这一桩桩急事，转眼天色又暗沉了下来。
丫鬟疾步从后院赶来，一进门便回禀着：
“少夫人，晚膳准备妥当，再过一盏茶功夫，大人就该回府了。”
流萤闻言放下了手头上的事情，从禅椅上起身，辞别了申捕头说：
“水渠之事暂且说到这里，府衙尚未开闸放水，此事改日再议也不迟。”
说完她便领着丫鬟婆子匆匆地往后院赶去。
申捕头拱手行礼，再抬头时前堂空荡荡地就剩了他一个人。
他摇了摇头，实在是想不明白，少夫人这般浩浩荡荡地“杀”回去，到底是出了何等紧要的大事。
流萤必须赶在沈淮序回府之前，摆好怡然静养的样子，让他挑不出半点错处。
她再也不想一顿吃下半斤羊肉了。
丫鬟拿出一鼎金地粉彩勾莲纹香炉，在花厅里燃起了宁神香，掌事婆子奉上了一盏仙术汤，静静地搁置在案几上。
流萤更衣净手后进到花厅，先喝下半碗仙术汤，再一派慵懒地倚在美人榻上，拿起一本《混俗颐生录》，闲适地翻看了起来。
她侧耳聆听着过道上的动静声。
一盏茶功夫后，没听到沈淮序回府的脚步声，挺起的腰身就泛起了阵阵酸楚。
她垮腰地瘫在了美人榻上，放下那本养生卷册，朝外望去了一眼。
“去宅门外看看夫君回来了没有，然后给我传个信儿。”
“奴婢这就去打听大人何时回府。”
丫鬟经不住掩嘴偷笑，被流萤嗔怪了一眼，随即款款地朝外走了出去。
流萤没有多想，只道沈淮序被岭南的旱情困住了，忙得抽不开身，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
丫鬟去而复返，只说大人驾马出了府衙，去向哪里、何时归来一概未知。
流萤不想徒然地躺在花厅里等他回府。
她从美人榻上起身，索性去了书房，翻出几本农学典籍，细细地研读着稻禾育种的技法。
时间悄然流逝，书案上的灯影一次次地黯淡下来。
丫鬟拿起灯罩，用剪子剪去了烛芯，拨亮了烛火后，再将灯罩轻轻地放上去。
如此往复，直到剪到第五次烛芯时，流萤放下了手头的书卷，蓦然地问出一声：
“这么晚了，夫君还没回府？”
“回少夫人的话，未曾。”
流萤顿感事情不妙了起来。
岭南的旱灾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再怎么严重，也不急着这一夜去处理，定然还有别的什么事发生。
她命丫鬟去到外院，传唤了凌宇过来问话。
“夫君彻夜未归，你可知他去了哪里？”
凌宇被这话问得一脸惘然。
他自打被随遇婉拒了之后，又听到江淮派媒人上门求亲的消息，遭不住这双重打击，他一度振作不起来，于是告了几天假，躲在房屋里闭门不出，好好地静养身心。
而后猝不及防地被丫鬟传唤过来，当头就被问了这么一句话。
他什么都不知情，却替沈淮序紧张了起来。
“少夫人多虑了，四少爷定是有急事出门，办妥事情后他便会回到府邸。”
“马上就是三更天了。”
流萤想不出究竟是什么事，非得忙到夜不归宿的地步不可。
“过去他也曾流连在外，瞒着府里在青楼红馆里花天酒地，凌宇，你知道什么就交代什么，不许替他隐瞒。”
“少夫人莫要冤枉四少爷。”
凌宇尽管不知情，却也知道沈淮序断然不会背着她去歌倌里厮混。
“四少爷从前的荒唐行径，是为了掩人耳目，护住将军府而不得不为之的事情，像四少爷这样的磊落君子，定然不会去到歌楼红馆里糟践自己的名声。”
流萤被这番浩然正气的话语怼得无比地惭愧。
她只是试探地问了句话，就被他厉声地驳斥了回去，心里一下就有了底。
以她对凌宇的了解，但凡沈淮序去喝了花酒，就凌宇那藏不住事的胆小性子，绝对说不出这么凛然正气的话来。
“我亦是这般认为。”
流萤深省地低了头，没话找话地挽回了几分薄面，就听院里传来了纷乱的声响。
她带着凌宇一同出到了外院，就见沈淮序周身散着森森寒意，领着一众侍卫回到了府邸。
其中几个侍卫的眼睛上蒙着纱布，一看便是交战时落下的伤。
“凌宇，请江大夫过来给侍卫们看诊。”
“是，少夫人。”
凌宇顾不上那点私人怨气，一路小跑地冲向了别院。
沈淮序翻身下马，快步地走上前来。
流萤的目光紧紧地跟在他身上，她轻轻地簇了眉，满眼担忧地道：
“夫君有没有受伤？”
“区区一个陈家川，还不至于让我受伤。”
沈淮序如此放话，依然不能令她宽心。
流萤上手摸起了他的胳膊，趁着周边无人在意时，探了探他的前胸后背，还触碰了两下他的腰腹，见他确实没有受伤后，方才安下心来。
沈淮序戏谑地说了她道：“娘子摸够了么？”
流萤别扭地偏过了目光，就见伏西勒的广袖被血水染成了朱红色。
“阿勒，你的手流血了。”
她步下台阶，快步地来到他跟前，扯开那截广袖，见他掌心划破了一刀血，于心不忍地道：
“你怎么伤成了这样？”
“少夫人，不碍事。”
伏西勒低低地垂着眼，想把手抽回去，一下就被流萤硬扯了回来，还用绣帕压住了伤口，缠绕两圈地打了个死结。
“去找江大夫看看伤口，当心伤到筋骨，这只手就废了。”
“嗯。”
伏西勒抬起目光，掠过她的脸，就见沈淮序隔空看过来的眼神，格外地晦暗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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