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败退
江淮收到沈淮序送来的一千两银票，顿感事情有变。
一张银票便妄想买断他救流萤的情义，沈淮序当真是敢想。
他低眼瞧着那张千两银票，冷毅地绷紧了下颌。
“这是沈小将军的意思，还是少夫人的意思？”
“大人的意思。”
左赞不敢有所隐瞒，如实地回了话道。
江淮的神情变得愈发地冷寒，“你将这张银票拿回去，退还给沈小将军。”
左赞朝他拱手见了礼，“江大夫误会了，这是大人给您的酬劳，没别的意思。”
“误会的不是我，是沈小将军。”
江淮嘲弄地说着，“倘若这次我救的是沈小将军，这一千两银票我就收下了，他的命也就值这么点银子，可这次我救的是少夫人，此情无价。”
左赞见他如此贬低沈淮序，本欲反驳的话在听到他如此抬举流萤后，一时嗫嚅地全咽了下去。
“何况我这次下岭南，并非是受了沈小将军的重托，而是病在少夫人身上。”
江淮缓声道：“你回去转告沈小将军，他不欠我什么，少夫人于我有恩，我只感念少夫人。”
左赞办不成差事，他没脸回去见沈淮序。
俩人僵持之际，后院的丫鬟匆匆来请：
“江大夫，少夫人请您去一趟花厅。”
“我这就过去。”
江淮跟在丫鬟身后离开了别院，徒留下左赞茫然地站在那里，进退两难，他不知该如何回去复命。
一刻钟后。
江淮代替随遇前往了后园赴约。
凌宇穿了身灵鹫纹锦袍，长发高束地站在荷花池前，本就硬朗的五官经过一番捯饬后，乍看上去，颇为英气逼人。
可他等来的不是随遇，而是来势汹汹的江淮。
“你来这里做什么？”
“随遇让我过来见你。”
“那她人呢？”
凌宇冲动地走上前来，他攒着拳头，声声地逼问着他。
江淮想起了流萤的叮嘱，避开了他的锋芒，转而说道：
“尽管我不痛快，还是不得不承认随遇在意你。”
“在意我什么？”
凌宇哑然失笑地往后退了退，不争气地红了眼。
他只交代了丫鬟去传话，让随遇到后园找他。
江淮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随遇让他过来的。
他隐隐预感到随遇倾慕的是江淮，却一直在自欺欺人，只要没表明心意，他就还有翻身的可能。
可随遇连最后的机会都不给他。
“随遇率性而为，她这人藏不住事，一旦你开了这个口，今后她见了你只会绕道走。”
江淮答应过流萤，要让凌宇知难而退的同时，也要让他彻底释怀，因而他不得不低头做了一回好人。
“若非在意，她又怎么会避而不见，只当这件事从未发生过，依旧和你在府邸朝夕相处下去？”
凌宇背身站在了荷花池边上，攒紧了手道，“你说完了没有？”
他不等江淮回应，紧接着咆哮了一声，“说完了给我出去——”
江淮肩身挺直地站在他身后，没确认他释怀后，不敢轻易走人。
“凌管事，听我一句劝。”
“你怎么还没走人？”
凌宇转过身子，愤而喝斥了他一声，“得意什么，你和随娘子的婚事还没着落，有何可冲我显摆的？”
江淮由着他往身上泼脏水，直白地道：
“怕你想不开轻生投湖，不然我站在这里作甚？”
凌宇被这话气得想死的心都有了。
“随娘子没看上我，我也不至于像个娘们一样寻死觅活。”
“凌管事能屈能伸，如此气概方显男儿本色。”
“你少在这里吹捧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是什么好心。”
凌宇朝他走了过去，一眼看穿了他的“意图”，“你不就怕我在四少爷和少夫人面前乱说话，拦着不让你娶随娘子？”
江淮淡然地看着他，任其继续嚣张下去。
凌宇甩下一句“等着”，决绝地离开了后园。
江淮丝毫没被这话威胁到，相反，他还落得一身轻松。
他走到月洞门前，隔空望向了隐在角落的管事嬷嬷，交差地道：
“嬷嬷目睹了后园发生的一切，烦请嬷嬷回去转告少夫人，凌管事没有失意得一蹶不振，他拿得起放得下，临走之前还不忘冲我放了狠话。”
“老奴会如实禀报少夫人。”
“我这里还有一事。”
江淮担心夜长梦多，未免再生变数，他直言道：“初九是个吉日，到时我会请媒人上门提亲，还请嬷嬷代为转告少夫人。”
管事嬷嬷恭谨地道，“江大夫放心，老奴定会转告少夫人。”
凌宇黯然神伤地回到了前院。
他推开房门，就见沈淮序坐在屋里仅有的那把交椅上等着他。
“四少爷——”
“这事成了还是不成？”
沈淮序执意地向他追要个结果。
凌宇颓然地低了头，“不成。”
屋子里陡然沉寂了下来，回廊上被风吹动的灯影来回地打在主仆二人身上。
沈淮序如此大费周章地行事，既是勉励他去争取想要的一切，哪怕败下阵来，也要彻底地死了这条心。
而不是畏首畏尾地犹豫，在蹉跎中悔恨余生。
“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凌宇的心潮经过这番大起大落后，犹如一滩死水，再也激不起一丝波澜。
“小的还没想过以后……”
“那就记住自个儿说过的话。”
沈淮序为了等他回来，坐得腿脚都麻了，他僵硬地从交椅上起身。
“你我主仆二人，身上担着的不止有儿女情长，还有岭南数以万计的百姓生计。”
凌宇听出他这是在宽慰自己后，再也没忍住地落下泪来。
沈淮序回到东厢房歇息，识相地没有提及凌宇说亲的这件事。
夜里熄灯后，他的心绪难以平复，由人到己地推想出许多事来。
他静静地看着流萤的侧颜道：
“伏西勒看起来也不小，娘子打算一直将他带在身边做事？”
流萤转过身子，在蒙昧的暗影里辨认出他的眉眼。
“开办作坊后，我会让他在外面跑腿做买卖。”
“可惜了。”
“夫君这话何意？”
沈淮序故作惋惜地道，“伏西勒骑术一流，狩猎勇猛，身子骨又如此硬朗，他是天生的将才，不去参军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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