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争锋
随遇没看到身后站着的沈淮序。
她拉着流萤的手，不断地诉说着衷肠：“你昏睡的这段时日里，伏西勒为你跳了英歌舞驱鬼逐疫。”
流萤不解地道：“英歌？”
“这是蛮邑人特有的驱魔仪式。”
随遇贴心地为她解了惑：
“还记得那次在祭台上，巫祝给你下的咒语么？就是他将邪祟下到了你身上，后来你才得的瘴气病，这英歌就是为你破咒来着。”
江淮眼看着随遇就要滔滔不绝地说起这英歌怎么跳，出声打断了她道：
“少夫人刚刚醒来，病根未除，身子孱弱，静养一段时日后方可见好，我和随娘子就先告辞了。”
随遇回头凶了他一眼，目光凌厉地暗示他闭嘴。
“莹莹，他走他的，我还有许多话要说与你听。”
“随娘子改日再说也无妨。”
沈淮序站在她身后，冷沉地出声道：“病人就该听大夫的话，这病才会好得快。”
随遇听见这道嗓音，才知道自己有多不识趣。
她错怪了江淮，适才他是在帮她解围，而她却辜负了他的一片好意，随即干笑着站起身来：
“莹莹，你好好静养，我明儿再来看你。”
流萤很想唤她回来，奈何朝外伸了手，话还没出口，她就拉着江淮跑没了影。
内室的丫鬟识趣地退了出去。
沈淮序拉住了流萤伸出去的手腕，顺势坐到了床头。
“娘子是不是要起身？”
他轻轻地将她扶起，拢在了怀里靠着，低眼瞧着她说，“屋外已是三秋天，凉风渐起，当心着凉，为夫拢着你便是。”
流萤莫名地对他生出一股怨气。
不知是不是因他受累的缘故，她就是忍不住地想冲他发火。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什么忘了，但就是被气得不行。”
流萤缓缓地道，“好比有人在背后诋毁我，那些坏话全被我听了去，还不能出声反驳，你说这气不气人？”
沈淮序不见半点心虚，而是试探地问着：
“什么坏话？”
“记不住了。”
流萤言之凿凿地说，“可我的感受是真实的，如今还窝着一肚子火。”
沈淮序难得温软地劝了她道：“梦是反的，你在梦里过得一团糟糕，现世里只会过得愈加顺遂。”
“夫君为何不问是谁在暗地里说我坏话？”
流萤狐疑地向上看了一眼，“为何不想着替我出这口气，而是劝我算了？”
沈淮序被这话问住了，他张了张嘴，迟缓地说：
“娘子不是这般无理取闹之人，又岂会因着一个梦境，无故迁怒于他人，何况梦里发生了什么，你不是忘了么？”
对于遗忘梦境这件事，流萤比他还要遗恨。
“事是忘了，可那人开口就唤了我一声娘子，我又如何能忘得了。”
沈淮序但凡在这紧要关头上气势矮上半截，他就翻不了身。
“娘子这是在怨我。”
“怨你？”
“娘子在梦里都还在怨着我，还口口声声地说什么不悔，谈什么无憾。”
流萤一时间理屈词穷。
她不能因着莫须有的火气，就迁怒到他身上，不敢再无理取闹下去，她岔了话道：“饿了。”
沈淮序见她瘦了一大圈，怜惜地问了她，“想吃什么，我让后厨给你做。”
“荔枝。”
“仲秋时节，哪来的荔枝？我让后厨做个桂花酥酪给你。”
“就要荔枝。”
流萤就馋那一口沁甜爆汁。
“来岭南的时候只赶上了荔枝的尾市，就尝了几个鲜，后来被山匪劫去，错过了最晚上市的那批荔枝，回来灌下了一碗又一碗的汤药，我尝尽了苦头，就好这一口沁甜。”
沈淮序见她说得这般可怜，无奈地惯着她道，“等着。”
凌宇受命带着几个小厮出门找寻荔枝。
八月一过，岭南的荔枝尽数凋零。
他找老农打听晚熟的荔枝品种，得知茂山的马贵荔此时正是出果的时候，就跑到了码头去碰运气。
结果还真让他遇到了茂山回来的商船，从船夫手里买到了马贵荔。
他立马回府，将到手的马贵荔拿去交差。
沈淮序顾忌着流萤身子虚弱，不许她贪食太多，只取了三从马贵荔，便将剩下的荔枝全赏给了凌宇。
凌宇想着随遇爱吃荔枝，于是连夜给她送到了房门口。
“随娘子，这是我给你讨来的马贵荔，趁着新鲜劲没过，这两日你赶紧吃完。”
“这么多——”
随遇怀抱着那一大捧荔枝，喜气盈腮地说，“全是给我的？”
凌宇明白她话外的意思，“少夫人那边也留了荔枝，这全是给你的。”
“那你的呢？”
“也全给你。”
“这怎么可以。”
随遇从怀里的一堆荔枝里取出一丛，塞到了凌宇手上，仗义地道：
“只此一丛，多的我就不给了。”
凌宇拿过那丛红彤彤的荔枝，向来迟钝的他，恍然间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就听身后传来了一道冷彻心扉的嗓音：
“随娘子有没有多余的荔枝，能否让我尝尝鲜？”
江淮在回廊上看到凌宇匆匆地进了内院，放心不下，抬脚就跟了过来。
而后看到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我从汴京过来，还从未尝过荔枝是何滋味。”
随遇听了这话，心软得一塌糊涂，只留了一丛下来，就将那一大捧荔枝全都抱给了江淮。
“我有的都给你。”
凌宇说不出心里是何滋味，他悻悻地从后院出来，江淮蓦然地在身后喊住了他。
“怕凌管事不知情，我在此说一声，随娘子是我相好。”
“何时的事？”
“簪娘子大婚之前。”
“有媒妁之言吗？”
江淮寒凝着一张脸，冷嗤地说：“怎么，凌管事还想抢在我前头不成？”
凌宇跟在沈淮序身边这么些年，学起他的毒舌来有模有样。
“没有媒妁之言，还请江大夫不要在外随意提及相好一事，以免坏了随娘子的名声。”
他回头望向了江淮怀里的那一大捧荔枝，越想越气不过，三两步走了过去。
“这是我送给随娘子的荔枝，想来江大夫也没脸吃下去，与其扔掉，不如全部还给我。”
凌宇抢走了他怀里的荔枝，甚是嚣张地走了出去，徒留下江淮一个人站在那里，晦气地道：
“这都什么人，全无半点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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