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占城稻

流萤不知为何又想起了瑶娘。

她颇为伤感地道，“如今你大病未愈，蛮邑的寨子又回不去，且安心地留在别院养病，一切等好起来后再说。”

伏西勒泪如泉涌，饮泣地道：“谢夫人救命之恩。”

流萤受不起他一而再的磕头，“地上寒凉，快些起身。”

她凝神思虑了片刻，吩咐了朱岁朝道：

“叔，你去外面打听打听，岭南有多少罹患瘴气病，历经九死而存活下来的人，亲自登门拜访，问问他们是如何痊愈的。”

“是，少夫人。”

她转头又交代了随遇：

“师姐，到时候你把这些方子汇总起来，写信寄给江大夫，最好能说服江大夫亲自来一趟岭南。”

“不管是出于私心还是大义，我一定会说服他过来。”

随遇低估了江淮在心中的份量。

南下不到两个月，她就对他思念成疾，却寻不到一个正当的理由见他，如今流萤的这番安排，恰恰合了她的意。

流萤冥冥中觉得，治疗瘴气的良方就藏在这些救活了病患的土方里。

或许是君臣佐使的一两味药材，或许是配伍之间的协同疗效，在这些错综复杂的表象下，定然藏着实质上起作用的解药。

只有江淮这个内行人，才能看得出其中的门道。

流萤被禁足的这段时日里，进出府邸的人与日俱增。

她坐在上首的紫檀太师椅上，吩咐丫鬟给左赞、申捕头以及岭南船行的恭掌事上了茶。

“三位不必拘束，今日请各位过来，是有一件要事要同各位商议。”

恭掌事朝前拱了拱手，代表三人道：“少夫人有事尽管吩咐。”

“昨日我派人到桂州县郡的田地里走访，折了许多稻穗回来。”

流萤诚然地说：

“地里近九成的稻穗都出现了空瘪无籽的状况，显然是育种没选好，眼下早稻收割在即，晚稻最迟立秋前就得翻耕种上，我迫切地想知道，有没有更好的稻禾适合本土栽种？”

“占城稻。”

申捕头和恭掌事异口同声地回了她的话。

流萤微微前倾了身子，见俩人在那里相互推让，她含笑地问起：

“老翁，占城稻是怎么一回事？”

“不瞒少夫人，老农之前做捕快时，曾经逮捕过几个越境的占城人，从他们口中得知，当地种的占城稻耐旱性极强，即便是遇旱少水的天灾，都能亩产二三石粮食。”

“恭掌事，你又是如何知晓的占城稻？”

“回禀少夫人，老奴曾听闽商说起，占城稻早熟耐旱，不择地而生，自播种至收成不过五十余日，前些年就有闽商引种在建州种起了占城稻，老奴去当地收粮时，亲眼看到他们的收成翻了一番。”

流萤颇为心动地道，“从桂州县郡到交趾国的占城，需要多少时日？”

申捕头大致算了一下，“走山路快马加鞭的话，六日能到，走海运行船的话，十一二日能到。”

“眼下距离立秋不到一个月，时间上确实有些紧。”

流萤拿定了主意，交代下去说：

“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左赞带领手下的侍卫，骑马去一趟占城，花三日时间，买下五百石最优质的占城稻，由恭掌事派去的粮船接应，全部运抵到桂州县郡。”

左赞从座椅上起身，跪地不起地道：

“属下不能前去占城，还请少夫人责罚。”

“为何？”

“大人出门剿匪之前，责令属下寸步不离地守护少夫人的周全。”

“府邸不是只有你们四个护卫。”

流萤向他允诺道，“在你们回来之前，我不会离开府邸半步。”

左赞见她如此让步，再不敢推辞，“属下遵命。”

流萤事无巨细地交代下去，直至交谈到深夜，将诸多细节都落实到位后，方才遣散了三人回去。

次日，左赞率领着三个护卫，天没亮便启程去往了占城，而恭掌事连夜准备好了粮船，一早便从码头出发，出海驶向了交趾国。

沈淮序出门半月，一举剿灭了三大寨的七成匪徒，剩下的流寇不是弃寨奔逃，就是跑进了深山里。

他没有下令赶尽杀绝，而是占领了三个寨子，布控士兵严防死守。

南郡大军的董副将见功业已成，前来向他辞行。

“知州大人，如今匪患已尽数除去，军营里诸事繁忙，末将请命撤走三千士兵，望知州大人应允。”

沈淮序坐在青山寨大当家的老虎椅上，神色凝肃地道：

“区区桂州县郡的山匪剿灭了而已，还有象郡、南海郡的山匪未除，董副将这时候撤兵，岂不是要让岭南的剿匪大业半途而废？”

“末将不敢。”

董副将如何担得起这个罪责。

当初沈小将军派人前来借调三千士兵时，统帅就叮嘱过他，说这人比悍匪还痞，当心有借无还，命令他事成之后，务必要将士兵尽数带回。

如今果真带不回去了。

“董副将知不知道，象郡红山寨的大当家是谁？”

“末将不知。”

“你家统帅当年率领南郡大军攻打潭州时，被守卫军的大将陈家川冲垮了阵型，让他趁乱逃了出去。”

沈淮序冷寒着一张脸，追究地说：

“陈家川一路南下，到了象郡落草为寇，成了红山寨的大当家，手底下的悍匪兵马齐全，足足有三千余人。”

他摆足了姿态道：“说到底这次剿匪，我是在替你家统帅清算旧账，董副将回去再借调三千士兵过来，除掉岭南境内的匪徒后，我一并归还六千士兵回去，这笔账就算两清了。”

董副将只怕这三千士兵再借调出来，又是有去无回，可他又不敢不从：“末将遵令。”

凌宇目送董副将离开青山寨后，见沈淮序依旧阴戾着那张脸，犹疑许久后，他上前禀道：

“四少爷，三大寨已布控完毕，我们何时回府？”

“你很想回去？”

凌宇被他问得头皮一紧，自打上次搬到书房去睡后，他的情绪就是这般阴晴不定，一不小心说错话，就有大祸临头的风险。

“四少爷出门这么久，想必少夫人也盼着四少爷回去了。”

沈淮序似是听进了这句话，漠然半晌后方才说道：“明日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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