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招惹

流萤想着艺多不压身，趁着住在郑家别院的这段时日，就跟姜氏学了一手做胭脂的本事。

姜氏捣着杵臼里的胭脂虫道：

“胭脂虫长于仙人扇上，极其难得，也就岭南近海，可以从海运船商那里买到手。”

“难为郑夫人拿出这么贵重的胭脂虫给我试手，我定然不会让郑夫人失望。”

流萤将玫瑰洗净后隔水蒸干，沥出花汁，与提取出来的胭脂虫红混杂在一起，调配出了绝顶的胭脂色。

随遇和姜氏凑了过来，看着白玉碗里的那一抹浓稠艳色，闻其香观其色地道：

“这一抹滟滟赤红纯得透彻，还是铺子里少有的亮色，夫人一出手就不同凡响，委实惊艳到我了。”

“莹莹，花露胭脂在汴京能卖到六两银子一盒，就你这成色，十两银子我都能卖出去。”

流萤接连几日都在别院里做胭脂，这是她最拿得出手的一个成色，可她依旧不满意。

“这胭脂色过于浓妍，不适合涂抹在脸上。”

“那就抹在唇上。”

随遇望着她那张白皙生嫩的脸，立时有了个绝妙的主意。

她将流萤强行按坐在石凳上，拿起狼毫笔，点蘸了一抹胭脂红，就往她唇形上描去。

流萤慌措起身，被她按住了肩头蛮横地压制下去，喝了一声：

“莫动，万一描成了血盆大口，你可别怨我。”

流萤迫于她的威压，又不好开口，只能任由她“欺压”地坐在石凳上描唇红。

姜氏唤丫鬟拿了一面铜镜过来，贴心地摆在流萤面前，张口就将她夸得天花乱坠。

“沈夫人这唇红一点，本就俏丽的五官平添了一抹亮色，越发地明艳动人，直叫人移不开眼去。”

流萤被随遇的手挡住了目光，看不清铜镜里的容颜，只当这是吹捧的话，全然没放在心上。

随遇描完最后一抹唇色后，放下狼毫笔，颇为自得地道：

“我就说这胭脂能做唇红，看看莹莹这气色，一下子好到春色宜人。”

流萤听不得她在那里胡吹海侃，起身抢过那面铜镜，想要看看自己被画成了什么鬼样子。

随遇夺走了姜氏手里的铜镜，躲在丫鬟身后就是不给她。

流萤追着她打闹，一口咬定道：“你是不是将我画成血盆大口了？”

随遇左右躲闪，连连喊冤地说：“没有的事，莹莹你别冤枉我。”

“那你为何要抢走铜镜，为何要避开我？”

“我就喜欢看你急赤白脸的样子。”

俩人笑闹地抱作一团，这时候凌宇上前禀报道：“少夫人，四少爷回府了。”

流萤赶忙松开了随遇，整了整身上的碧波翠缕裙，回身望向了九曲回廊的尽头，沈淮序正步履生风地朝她走了过来。

她朝身后摆了摆手，低声暗示着：“随娘子，绣帕。”

然而伸出的手迟迟地等不到回应。

流萤不经向后瞥了一眼，身后空无一人，凌宇不在，随遇和姜氏不知何时退了下去，就连随身伺候的丫鬟也不见了影踪。

她看着走到近前的沈淮序，再想舔掉那一抹胭脂唇红，已然来不及了。

“夫君怎么午后回来了？”

“听娘子这语气，是不想我回府？”

沈淮序定定地看向了她的烈焰红唇，那张本就白腻如膏脂的小脸，再添上这一抹红火燃烧的唇色，丰满唇形张驰的那股欲念顷刻间喷薄而出。

流萤听了这话，忽然有种东窗事发的先知先觉。

她拿起团扇朝他身上扇了两下风，识趣地开了口：

“夫君在烈日蒸腾下归来，也不怕中了暑气。”

沈淮序往水壶上瞟了一眼，当面说了她道：“那还站着作甚，倒水。”

流萤倒出一碗凉水，递呈到他的面前，他却没伸手去接。

“你这口脂是怎么回事，还不端水自个儿照一照。”

她被这话说得情何以堪。

原以为随遇给她描花了唇红，对水照了影，她见这妆非但没化花，唇红还如烈焰般燃烧，红得炽烈，勾扯出一丝丝不该有的魅惑。

她私以为他不喜这个胭脂色，蘸水就要往嘴上擦去。

“擦什么擦？”

沈淮序凌厉地看了她一眼，喊停了她的动作，“你把唇红擦了，我还怎么问话？”

流萤顿感大事不妙，近来他诸事缠身，忙得脚不沾地，不会无故抽空回来，这次回来八成是找茬来着。

沈淮序紧紧地盯着她轻抿的红唇，莫名地窜起了一股躁火。

“谁教你做的胭脂？”

“郑夫人。”

“她为何要教你做胭脂？”

“花露胭脂六两银子一盒，我寻思着这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就央着郑夫人教了我。”

流萤避重就轻地说，“不成想学艺不精，这胭脂色没调好，红火得过了头，就只能做口脂了。”

沈淮序看着那张烈焰红唇一张一合，仿似受了蛊惑一般错不开目光，直说了她道：

“不老实。”

流萤这下彻底老实了，“后来无意间听郑夫人说起，郑知县因着剿匪不力一事，整日里提心吊胆，生怕被革职，我就替夫君美言了几句。”

沈淮序扬了声问起，“美言——？”

流萤蓦然低了头，斟酌用词地道，“夫君待郑知县如此严苛，是有意栽培于他，令郑知县带兵剿匪，是对他寄予了厚望，望他能守护一方山河安宁。”

“娘子近来有没有见过郑知县？”

“啊——？”

“他顶着烈日在校场上练兵，短短数日里就将自己晒成了一块黑炭，口号喊得震天响，生怕我路过时没听到他的嘶喊。”

“还……有这事——”

“不管我怎么训斥他，他始终待我殷勤如初，做事也比从前用功了万分，可他就是个当七品知县的料，你却让他生出了当高官的野心，你让我将来如何处事？”

流萤深审地反思了片刻，而后起身，欠身朝他拂了一礼：

“妾身知错了，祸从口出，下次定当谨言慎行，再不妄言。”

沈淮序托起她的手，一把将她扯到了怀里坐着，痴缠地看着她的红唇，轻缓吐息道：

“下次还做不做胭脂了？”

“以后不跟沈夫人学了，我自个儿琢磨去做。”

“那为夫替你擦掉。”

他低头封住了她的嘴，在她唇上辗转厮磨，吃掉了那一抹胭脂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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