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迎亲
东方欲晓之际，流萤在丫鬟的伺候下洗漱更衣。
张嬷嬷亲自给她梳头盘发。
她坐在铜镜前，看着张嬷嬷一梳梳到底，抢在张嬷嬷开口之前，念诵了那段吉祥的祝词：
“一梳梳到尾，黛娥对镜胭脂雪；二梳梳到尾，鹊桥高架鸳鸯飞；三梳梳到尾，夫妻执手共白头。”
张嬷嬷喜笑颜开地道，“簪娘子怎么会念这段词？”
“崔嬷嬷当年送我上轿时，念的就是这段词。”
流萤眼里闪烁着泪花，她透过那面铜镜，仿似回到了三年前，看着崔嬷嬷珍重地将她的长发盘起，别致地盘绕在发包上。
“哪有新娘子自个儿念词的。”
张嬷嬷故作嗔怪地笑话了她一声，“来，大家一起帮着念，一梳梳到尾，黛娥对镜胭脂雪，起——”
流萤在这声声祝愿里，笑得泪花乱颤。
她将尤氏送过来的翡翠镯子戴在了左腕上，将崔嬷嬷送给她的翠玉镯子戴在了右腕上，至此戴着双份的福气再不离身。
随遇一大早就将吃食送进了新房，在流萤忙着上妆的间隙，一勺勺地喂进她的嘴里。
“莹莹，这是芡实喜糕，你多吃两块，听说接亲的仪仗很快就到了，你再不填饱肚子，回头就得饿到午后才有饭食吃。”
“噎着了，喝口水。”
“这是‘早生贵子’汤，趁热把这碗汤全喝了。”
流萤端坐在梳妆镜前，由着张嬷嬷戴凤冠，乔娘子补妆容，随遇往嘴里喂饭食，她被伺候得丝毫不能动弹，半点不敢喊停。
“爆竹声声来报喜，喜事连连人丁旺，恭喜少夫人新婚大吉。”
水杏从前院过来，进门就说了一口吉利话，惹得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她满脸喜气地说着外面的热闹事：
“少夫人，船行的杨掌事领着一群伙计在巷子里放鞭炮，那噼里啪啦的声响就没间断过，如今巷子里的爆竹碎屑堆成了红毯，足足有一寸厚了。”
“郑老送嫁，送的就是红红火火。”
随遇颇为自得地夸耀道：
“那日我偷听到江淮和郑大公子商量，说是接亲的仪仗队一到，就从街坊邻居的围墙里源源不断地往巷子里扔爆竹，炸了这条街，他们就等着看沈小将军如何突破重围，抱得美人归。”
“随娘子，你怎么拖到这时候才说这个事儿？”水杏护主心切地急道。
随遇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我自是防着你回去告密呗。”
满屋子哄堂大笑。
恰在这时，从街巷上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那阵仗，好似要把顶上的天都给炸出一个窟窿不可。
张嬷嬷扶正了凤冠，翘首以盼地望向了大门的方向，温柔地道：“簪娘子，四少爷过来接你回府了。”
“来了——来了——！”
随遇放下碗勺，再顾不得流萤有没有吃饱，掩着耳朵就朝门外冲了出去。
“莹莹，我替你出去看看热闹，回来再说与你听。”
“虽说有些来不及，我还是要给四少爷报信去。”
水杏在厢房里一刻也待不住，她死死地捂住耳朵，紧跟着随遇一道跑了出去。
乔娘子抖开了那一方龙凤呈祥流苏盖头，匀称地盖在了流萤的头上，唱和了一句词道：
“盖头遮金冠，好一个玉凤配金龙。”
接亲的仪仗队被响彻整条巷子的爆竹堵在了十字街口。
沈淮序勒停了身下的坐骑，颇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这炸翻的鞭炮碎屑，铺了满地的红红火火。
颜珩踢着马肚子上前，在这响彻云霄的声响里，扯着嗓门冲他喊道：
“岁聿，你之前没和大舅哥和二舅哥串通一气么，这火气，怎么冲都得在这身礼服上烫出几个窟窿。”
从前和沈淮序厮混在一起的那几个世家公子，也纷纷上前说了他道：
“沈小将军，我接亲不下三次，就没见过如你这般备受欢迎的阵仗。”
“不愧是临安首富的手笔，这炸了整条巷子的爆竹，本公子也是头一回见了。”
“这炸的哪是鞭炮，分明是白花花的银子，沈知州，以郑老的财力，怕是这爆竹能从白日炸到天黑，要不你求个饶算了。”
沈淮序环顾了一圈巷子，目之所及的高阁楼宇里挤满了看客，就连周边的大树上，都爬上了一连串看热闹的好事者。
他要是过不了这一关，这脸面可就全栽在这地上了。
“是兄弟的话，就替我告饶一声。”
颜珩驾马上前，双手掩在嘴边，冲着围墙里嘶喊了一声：
“大舅哥——，二舅哥——，沈小将军求你们手下留情，放他一条生路——”
这话一说完，整条巷子的爆竹声齐轰轰炸响，比之从前更嚣张恣意。
颜珩经不住畅怀大笑，几个公子哥更是笑弯了腰，差点从马背上栽下来。
沈淮序在众人的欢腾哄笑中纵马上前，矫健地从马背上一跃而起，腾空跳到了一侧的墙头上。
他踩着巷子里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向着老宅的方向，一路从墙头敏捷地冲了过去。
随遇从偏门处探出了脑袋，在一片烟火缭绕中，她看见沈淮序踩着墙头飞驰而来，连忙回身关门，冲着前院的所有人喊道：
“快过来拦门，沈小将军冲过来了！”
一个身影从天而降，翩翩然地落在了她的跟前。
沈淮序拱手在上朝她见了礼，趁其不备之际，抛了一锭金子进她怀里。
“多谢随娘子让路。”
随遇就这么看着他从面前经过，都没有伸手拦一下。
她紧了紧手里的那锭金子，偷摸地藏进了宽袖里，不怪她对不起莹莹，实在是沈小将军给得太多了。
沈淮序在水杏的带领下，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后院，推门闯进了新房。
屋子里掀起了一片低低的吟笑声。
沈淮序接过乔娘子手里的红绸，郑重地递到了流萤的手上。
“娘子，我来接你回府。”
流萤笑而不语地点了头，拿过那方红绸，步步紧跟地随他出了门。
俩人在前堂给郑月庐敬了茶，礼毕后，双双跨过火盆出了大门。
流萤被请上了八抬大轿，随着一声“起轿”声响起，沈淮序驾马跟在她身边，领着身后的仪仗队，抬起十里嫁妆，声势浩大地往新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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