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排场

流萤挑完了凤冠霞帔，再挑头面首饰，挑到最后的纳采礼，她只看了一眼礼单，就草草地过了。

她见暮色将晚，吩咐朱岁朝驾车，将乔娘子送到了府上。

水杏则带着六个丫鬟和两个婆子留了下来，帮忙布置老宅。

“流萤，四少爷为了娶你，可谓是花费了心思，光是这排场上，就得盖过将军府的嫡长孙。”

“你是说沈昳？”

流萤不解地问着，“这事和他有何关系？”

水杏放下手里的簿子，细细地说与她听。

“六月初六这个良辰吉日，不单单是四少爷迎亲的日子，也是沈昳迎娶裴家嫡小姐的日子。”

流萤不经起了疑心，“怎么会这么巧，全都撞在了一起？”

“迎亲日撞在一起有何可稀奇的。”

水杏不遗余力地维护起主子的威严来：

“四少爷请方灯主持算出来的黄道吉日，怎么能因着和人撞期，就随意地换掉？”

“这日子绝对不能改。”

随遇坐在近旁掐指一算，神秘叨叨地念着：

“我刚合了你们的八字，六月初六请的是青龙吉神，天喜六合，当日乃是月德合，五富日，十年难得一见的大吉日，一旦这日子改了，风水就动了，波及到后世子孙的命格，厉害的话，就会酿成无可挽回的祸事。”

流萤瞠目地看着面前的俩人，不敢反驳地道：

“听你们的，这日子不改就是了。”

水杏的脸上浮现出几抹得意之色，紧接着又道：

“迎亲撞了日子不打紧，紧要的是嫁妆的排场，以及流萤的嫁衣首饰绝对不能被比下去。”

“这话正合我意，莹莹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随遇阔绰地放话道：“这场婚事一定要大力操办，我要将莹莹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四少爷也是这般筹划的。”

水杏找到了“志趣相投”的人，越发地说得兴起：

“今日请上门的绣娘都是万里挑一的好，就连这头面首饰，都是金银楼的工匠历时多年打造，明日还有糕点铺的喜糖喜饼送上门，随娘子尽管帮着往好里挑，不必在乎银子多少。”

“这事我在行，只要是我挑出来的糕点，端出来就是一份体面。”

“说起这体面，还是四少爷想得周到，早早地就给皇上和长公主递去了喜帖。”

流萤听到长公主的名字，脸上满是诧异：

“四少爷什么时候和长公主牵扯上了关系？”

“当年四少爷为了寻你，多次登门拜访了长公主。”

水杏：“得知温闫率领禁军包围了青莲寺，是长公主救你于水火，四少爷便对长公主感激不尽，送了许多珍藏的书画瓷器到国公府，一来二往便渐渐熟识了。”

流萤没想到这事背后还有这样的渊源。

她初到汴京时，也曾想过去拜谢长公主，可是一想到自个儿的身份，便打起了退堂鼓，她哪来的脸面可以登上国公府的门槛。

不曾想过，沈淮序替她将这份恩情给还了。

随遇难得认可了沈淮序一回：

“皇上和长公主接了这封喜帖，这场婚事就有了脸面。”

“不止于此，四少爷还给朝堂上的文武百官都寄去了喜帖。”

“他们不是在朝堂上弹劾了沈小将军么，都闹成这样了还能来？”

“来不来的不重要。”

水杏也是听凌宇说起的这事，消息绝对可靠。

“四少爷说了，皇上和长公主都随了礼，他们不来也得给份子钱。”

流萤听了这话，都替沈淮序臊得不行。

他没了约束，操持起这场婚事来怎么随性怎么胡来。

这还只是筹备了个头序，就折腾出这么多事来，又是撞日子又是搞排场又是讹人份子钱，她再不稍加管束，后面指不定得弄出什么事端来。

流萤让水杏传话给凌宇，约了沈淮序在老宅后院相见。

凌宇得了这话后，立马跑去回禀了沈淮序。

“四少爷，簪娘子约了黄昏后，在老宅后院隔着小门与你相见。”

“为何要隔着小门相见？”

沈淮序放下了手里的岭南舆图，百忙之中都要抽空追问上这一句。

凌宇如实回道：“大婚之前，新人私下里相会是大忌，簪娘子如此行事，怕是对四少爷思念成疾，不得已而想出的下策。”

沈淮序听了这话，掩不住满脸的悦色：

“天黑之前出门，让暗卫守住那条甬道的进出口，别让外人瞧见了，不然回过头来，她又得说我败坏她的名声。”

“小的这就去办。”

凌宇早早地备好了马车，等到日暮时分，便驾着马车“笃笃笃”地来到了老宅门口。

沈淮序摸黑进了那条黑森森的甬道。

他踩着遍布青苔的板石路，走到那扇低矮的门楣前，轻轻地叩响了柴扉。

流萤站在门院里，低低地唤了他一声：

“四少爷——”

“嗯。”

她隔着门板，都能听到他尾音上扬的欢愉，夏日未至，傍晚的院子里已然多了几许燥意。

“四少爷之前提过，府里的银子都花在了新府上，如今这般阔绰地筹办婚事，这些银子从何而来？”

“我挪用了一笔修缮后园的银子。”

流萤的心里顿时有了数：

“四少爷不需要和外人比阔斗富，只要赢得百姓的赞誉，不需要多么奢华的排场，就能将这场婚事办得风光体面。”

“依娘子的意思，这事该如何是好？”

沈淮序脱口而出的一句“娘子”，惹得流萤的脸上热意攀升。

“与其将白花花的银子浪费在仪仗门庭上，不如在广慈寺施喜粥，吃进去的总比看到的好，四少爷要的体面，应该是人人称颂的一个好字。”

流萤委婉进言，是不想他因着铺张奢华，再次被群臣弹劾。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娘子这个提议甚好。”

沈淮序见她提起了广慈寺，一下明了了她的私心。

他的大喜之日，她是想让沈渊也沾上这一份喜气。

“回去我就着人去安排此事，娘子可还有其他事交代？”

“天色已晚，四少爷请回。”

流萤静静地等在门院里，迟迟地等不到他离去的脚步声。

俩人无声的默契里，都在等着对方先离开，却都等不到对方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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