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蓄谋
尤氏再听到这句话，内心翻不起一丝波澜。
她该劝的都劝了，该打骂的也都打骂了，他依旧不改初衷。
“你非娶她不可？”
“非她不可。”
“那你还来问我作甚？”
尤氏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如今你是一家之主，你想娶谁便娶谁，不用来问我的意思。”
沈淮序沉痛地唤了她一声：“母亲——”
“你非要问我的话，我始终看不起流萤的出身，她配不上你。”
尤氏打断了他的话，从禅椅上站起，紧接着又道：
“可你执意要娶她，我也拦不住你，她的蕙质兰心，帮衬起你来绰绰有余。”
沈淮序在她离去的脚步声里回过神来，感念地道一声：“谢母亲成全。”
胡有余赶紧过去扶他起身，欣喜若狂地道：
“贤弟好事成双，可喜可贺，只是你赴任在即，这亲事是安排在离京前，还是在离京后？”
“必然是在离京前。”
“那时间上是有些赶。”
沈淮序恭谦地道，“如今从将军府分家出去，只有三哥还待见我，其他的宗族长辈都不愿和我牵扯上关系，胡大哥是长者亦是过来人，这场婚事，还请胡大哥帮衬一二。”
“一定一定。”
胡有余欣然应允道：“就是不知贤弟何时赴任，何时成亲？这日子越早定下来，剩下的事才好张罗安排。”
沈淮序早就做好了盘算，“六月中旬赴任，六月初六迎亲。”
“八字找人合过没有？”
“我托颜珩去找了广慈寺的方灯主持，合过我和簪娘子的八字。”
“日子找人算过没有？”
“方灯大师说，眼下到六月中旬，只有六月初六这一日是良辰吉日，可有一点美中不足。”
沈淮序缓了声道：“这迎亲的日子，和沈昳迎娶裴家嫡小姐的日子撞在了一起。”
胡有余蓦然地停下了步子，很难不怀疑他这是在存心找茬，给沈应柏心里添堵。
“六月初六之前，确实没有宜嫁娶的好日子。”
沈淮序坦诚地说：
“六月初六之后，的确有几个差强人意的日子可以迎亲进门，但我是小叔，即便是分了家，那打断筋骨都还连着肉，我怎么能让侄儿抢在我前头娶妻？”
“迎亲撞日子这种事，多得满大街都是。”
胡有余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郑重了神色道：
“问题在于谁家办得更风光，商人重排场，这事贤弟尽管包在我身上。”
“那就有劳胡大哥费心了。”
沈淮序要的就是胡有余这句话。
他只要还在汴京，多的是人弹劾他，何况他已经被贬谪成了外放的五品小官，只要能将流萤风风光光地娶进门，他再被弹劾一次也无妨。
流萤整日呆在老宅里闭门不出。
她此生从未如此丢过人，“美人计”被将计就计，好好的出逃变成了“投怀送抱”，一向自诩聪慧的她，遭受了身心的双重打击，她如何能释怀。
这段时日里，凌宇多次送礼上门赔不是，全都被随遇赶出了府邸。
她也想过再次离京，只是听闻了沈淮序被贬谪为岭南知州后，一想到她的离去不能令他官复原职，便歇了回临安的心思。
随遇敲着门扇“咚咚咚”响时，流萤正向着白墙侧身躺在床榻上，独自生着闷气。
“师姐，歇下了。”
“歇了也得起来，外面出大事了。”
流萤闻言转过身子，隔着一排门扇，看向那投到地砖上的影儿，追问了一声：
“外面出了何事？”
“你赶紧过来开门，之前你没脸见人整日缩在宅邸里我不管，这次你必须得出来见人。”
随遇急急地道：“沈淮序派媒人上门提亲了。”
流萤翻身从床榻上坐起，惊惶之后，是压不住地暗自欣悦，“我梳洗一番后便出去。”
此次前来提亲的，是汴京最负盛名的媒人乔娘子。
乔娘子不像别的媒婆那般巧舌如簧，张口就将男方夸得天花乱坠。
她看到流萤的第一眼，就和随同前来的水杏夸耀道：
“簪娘子姿色冠绝，难怪沈小将军对簪娘子一见倾心，不顾世俗的眼光，也要将簪娘子迎娶进门。”
“那是簪娘子当得起四少爷的偏宠。”水杏笑着应承道。
流萤上前见了礼，请乔娘子在太师椅上落了座。
乔娘子一番寒暄过后，说起了此次登门的目的。
“不瞒簪娘子，此次上门，我就是专程为沈小将军提亲来着。”
“一来簪娘子双亲亡故，只有随娘子这个姐姐可以依靠，二来沈小将军即将外派为官，时日万分紧凑，是以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合在一起，我当面来向簪娘子提这门亲事。”
流萤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随遇没见过这般猴急的新郎官，替她说了话道：“这些礼数全都合在了一起，那接下来的事情，岂不就是迎亲了？”
“随娘子所言甚是。”
乔娘子掩嘴笑道，“沈小将军这般打算，嘴上说着是赴任之期迫在眉睫，事急从权，可依我看来，他这是急着抱回美人归。”
水杏也跟着一起笑，“可不是么，如今新府喜气盈门，庄里的老管事和老嬷嬷全都赶过来帮了忙，还是没忙过来。”
乔娘子敛了笑意，一本正经地说：
“繁而有序，虽说这时日是紧了些，沈小将军在礼数上却一点也不敢怠慢簪娘子，为此特意派人将远在临安的郑老请到了汴京，作为娘家人这边的高堂，坐镇这场婚事。”
流萤不免惊异道，“郑老应了此事？”
“簪娘子放心，郑老已在赴京的路上，六月初六之前定然能赶到汴京。”
乔娘子揶揄地笑了笑，紧接着又道：
“沈小将军对这桩婚事分外上心，事无巨细地全给簪娘子安排好了，如今再去准备凤冠霞帔有些仓促，好在绣娘都有压箱底的嫁衣，沈小将军托人去问，她们都愿意拿出来供簪娘子挑选。”
话落，门外进来了十二个绣娘，各自端呈着手上的嫁衣，一一抖开地展示在她的面前，供她甄选。
流萤被那火红的艳色烫染了目光，动容得无以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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