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打算
流萤第五次给沈淮序换药，他的伤口已开始慢慢结痂。
她用剪子小心地剪去背上翻起的痂皮。
“爷，背上再痒也不能抓，看你挠出的这一道道血迹，忍忍不行么？”
“忍了。”
沈淮序光着膀子坐在床榻上，近来由着她往背上吹气，越发地烦躁，他别有深意地提到：
“心痒难耐，忍无可忍才动的手，你那月事……什么时候结束？”
流萤手上不稳，差点剪去了他一块皮，她臊红了脸说：
“快了。”
“回去之前，把后厨端过来的鸡蛋红糖水给喝了。”
流萤脉脉地应了他一声，有意问起：
“四少爷，购置新府之前，你是不是就想过要分家？”
沈淮序放下手里的史书，他百密一疏，还是被她从新府这事上看出了破绽。
他不知该夸她聪慧过人，还是该说她话问多了。
“是有这个打算。”
流萤听他亲口承认了此事，心里止不住地翻起惊涛骇浪。
从朝廷的礼法看，他这“分家”的念头属实是大逆不道。
“四少爷为何会如此打算？”
“当年论功行赏，沈应柏让我去争取二十万南郡大军的执掌大权，被我严词驳斥了回去。”
沈淮序微拧了目光道：
“那次闹翻后，我就想着分出去，沈应柏好大喜功，手上握着十万沈家军精锐还不知足，不懂得韬光养晦，将军府迟早会败在他手上。”
流萤心下惊凉，万般想不到他会和自己说这些话。
“那这次分家就和我无关了。”
“谁说与你无关？”
沈淮序当即反驳了她道：“若非急着娶你进门，我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和沈应柏撕破脸。”
流萤愧疚难当，以他缜密的行事作风，断然不会在贡举放榜不久，就让世家抓住他的把柄不放。
沈淮序见她忽然没了声音，误会道：
“你也以为我此举不孝？”
“爷，对外不管你做什么，我都力挺你到底。”
流萤继续剪着他背上的痂皮道：“对内关起门来，是非曲直，我都会和你计较个明白。”
沈淮序扯笑了一声，“那我这次到底是对还是错？”
“错了。”
流萤放下剪子，从身后紧紧地拥着他，将脸颊贴在了他的背上。
“爷不该为了娶我进门，而将前程抛之于后。”
沈淮序做出这个决定时，没想过沈应柏会不念手足之情，公然在朝堂上弹劾他，以致于招来了群臣的围攻。
他白日里听颜珩说了那些争端，明了自己的前途一片黯淡，可那又如何？
“再有下次，我还是这么做。”
流萤被他给气笑了，上手锤了他肩膀两下。
“不许，”她执拗地摇了摇头，“我坚决不许。”
夜里回到老宅，流萤趁着所有人都在，提了回临安的事情。
“郑老的商船月底返回临安，我要跟船一起走，你们是留在汴京，还是随我一道回去？”
“莹莹，我跟你走。”随遇毫不犹豫地选择跟她走。
“簪娘子，只要你不嫌弃，今后你去哪里，我便跟着去哪里。”
朱岁朝虽说在姑母山狩猎了几十载，可他跟随流萤出去见过了世面，再也不愿回到那个小山头，过回从前那般孤苦无依的日子。
流萤的目光掠过俩人，看向了座上沉默不语的江淮。
“江大夫有没有去临安开医馆的打算？”
“暂时没有。”
“郑老的宅邸需要人看护，我们走后，江大夫可以继续住在前院里，如此一来，和护院的老管事也好有个照应。”
江淮没有拒绝她的好意，他不舍地望向了随遇，嘴上问出了声：
“簪娘子还会不会回汴京？”
“不一定。”
流萤知道他在意的是什么，可她自己都不清楚将来的打算，又如何给得了他确切的回复。
江淮闻言后脸色大变，就连随遇和朱岁朝都紧紧地朝她看了过来。
“簪娘子离京之事，沈小将军是否知情？”
“出发前我再说与他听也不迟。”
“沈小将军知道簪娘子此次离去后，不一定回京吗？”
“他不必知道。”
江淮问到这里，再无话可说。
随遇担忧地望着流萤，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放心不下地要去后院找流萤谈心，却被江淮拦在了去路，莫名地追问了一声：
“簪娘子若是不回汴京，你还会不会跟她去临安？”
“会，莹莹去哪儿，我就跟去哪儿。”
江淮孑然地站在廊道前，一身鸦青色杭绸圆领袍，周身散出朗朗如月的气度，好似月色下洒落的薄薄清晖，浸透了寒意。
“汴京城里就没有你不舍的人？”
随遇被这话给问住了。
她觉得他今夜好生奇怪，莫名地拦了她的道就算了，还尽说这些莫名的话，叫她很是为难。
“江大夫，你非得逼着我说舍不得你吗？”
江淮被这话堵住了喉口，一时呛咳出声，几乎把整张脸都给咳红了。
随遇走到他身边，抬手拍了拍他肩膀，继续说着：
“还是你想告诉我，你舍不得我离开汴京？”
江淮再次被她的话呛到，一度咳到差点喘不上气来。
随遇见他让到了一边，可怜地望了他两眼，而后爱莫能助地往前走了。
“站住——”
江淮匆忙喊住了她，“你就不想知道簪娘子为何会一去不复返？”
“知道了又如何，不知道了又如何。”
随遇直言道：“若是莹莹执意要离开沈小将军，我绝不会劝她留下来。”
江淮说着别人的事，却在变着法地将她留下来：
“我可以查探一下这事背后的缘由。”
随遇认识的江淮，一向是个冷情之人，何曾对别人的事情如此上心过？
“不必了，别人的事还是少插手为好。”
江淮见她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已然没有借口再将她留下来。
他只能豁出了真心：
“随娘子，我不舍你离开汴京。”
随遇愣怔了半晌，等她反应过来时，面上腾起了阵阵热意，她慌措地往后退了两步，继而转身仓皇地跑进了院里。
江淮望着那个落荒而逃的背影，挫败的同时，顿感滑稽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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