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兄弟阋墙(中)
尤氏在水杏和张嬷嬷的搀扶下,匆匆地来到了前院。
此时的沈淮序已然成为了众矢之的,宗族长辈轮番地骂他大逆不道。
“岁聿,双亲在世,高门贵族从来就没有过分家的荒唐事,你这般行事,置将门沈家的百年清誉何在?”
“你犯得着为了这么个丫鬟,把自己的前程搭进去?糊涂啊你,三伯公不许四房分出去,这事你以后提也别提。”
“只要我们这些老不死的还在,你就别想分这个家!”
沈应晖再度上前,拽住沈淮序的胳膊就要将他往外带走,被他用力一甩手,整个人都给掼到了地上。
“三伯公,是沈应柏当大哥的没担当,沈应承当二哥的没义气,我才要分的家,与他人无关。”
“你当我死了是不是?”
尤氏在宗族长辈的纷纷后退中,飒气凛然地走上前来,她冲着沈淮序喝骂道:“跪下——”
沈淮序目光沉沉地看着尤氏,当着周围族人的面,双膝直直地跪在了地上。
尤氏让他跪,他不得不跪。
沈应晖扑过来,跪在了沈淮序的面前,声声恳切地为他求了情:
“母亲——,四弟醉酒后尽说胡话,一句也当不得真,请母亲让我将他带回锦朝院,待他酒醒后,我再押着他向母亲赔不是。”
“上次四弟醉酒闹事,非逼着大哥退了裴家的婚事不可,后来不也让他成功地退了亲?”
沈应承绝不会轻易地放过他:
“这次四弟还是醉酒闹事,非要和我们分家,他这哪是胡搅蛮缠,分明就是酒后吐真言,觉得整个沈家对不住他!”
尤氏憎恨地看了沈应承一眼,逼得他不得不闭了嘴。
她决计不能让沈淮序分家,不然这不孝的帽子扣下来,他将来的仕途就走到尽头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何要分家。”
她别无选择地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了流萤身上。
“分家不就为了当上一家之主,好做主将那个丫鬟娶进门?岁聿,你怎能被她迷失了心智,置整个家族的命运于不顾?”
“母亲,分家与流萤无关——”
“那和谁有关?”
尤氏绝不容许他再胡说下去,就算四兄弟的关系分崩离析,她也要维持着这面上的平和。
“上次耍酒疯闹着要退婚也好,这次喝醉后吵着要分家也罢,哪一次不是你为流萤挑起的是非?”
沈淮序背身挺直地跪在地上,宁可碎了这一身硬骨,也不向任何人低头。
“我娶她不过是支会你们一声,用不着你们答应,更犯不着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
极其轻忽的口吻,嚣张至极。
尤氏狠了心道,“拿马鞭过来。”
张嬷嬷红了眼,很快去而复返,将马鞭交到了她手上。
尤氏拿起马鞭就朝沈淮序的后背抽了下去。
一道道裂帛声平地乍起,继而皮开肉绽,鲜血染红了马鞭。
尤氏抽下去的每一鞭都猎猎作响,听得在场的亲族人心惶惶。
沈淮序硬撑着没吭一声,他不屈地跪在那里,绝不肯退让半步。
十鞭抽下去后,沈淮序的锦衣烂成了一缕缕丝条,背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鞭伤,翻开的皮肉里有血渗出来,整个后背都是触目惊心的红。
尤氏微微颤抖地收了手,留有余地的道:
“你这孽障,还闹不闹分家,还要不要娶流萤,还知不知悔改?!”
“母亲——”
沈淮序强撑着没让脊背弯下去,他忍着火烧一片的灼痛道:
“还记得地下赌坊那次,孩儿输光了全部家底,您抽在孩儿身上的二十道鞭子?”
尤氏站不稳地往后退了两步,水杏和张嬷嬷赶忙上前,含泪地扶住了她颤巍巍的身子。
沈淮序声声逼问道:
“孩儿就想问一声,时至今日,母亲可否后悔过,错打在孩儿身上的那二十道鞭子?”
尤氏恸哭出声,再拿不住手上那条血淋淋的鞭子,任其掉落在了地上。
沈淮序桀骜地看向了面前的至亲族人,目光铮铮地说:
“我豁出了这条命,自认上对得起江山社稷,下对得起沈家满门,可我唯一对不起的就是流萤。”
“母亲,在那个大雪封山的冷夜里,孩儿已经死过一回了——”
“那夜的雪冷寒刺骨,连我都放弃了求生,只有她还舍不得我死,要是她不曾救过我,你们说娶谁我便娶谁,可她既然救了我,这一生我都不会负她。”
他从地上站起,推开了沈应晖的搀扶,孑然一身血地离开了这深宅大院。
凌宇驾着马车疾驰地行驶在回府的路上。
他勒紧缰绳,将马车稳稳地驶停在新府大门口,放下马扎,掀开车帘道:
“四少爷,府邸到了。”
沈淮序从马车下来,见到老嬷嬷的第一句话便是:
“她人还在不在府邸?”
未等到老嬷嬷的回话,他目光一动,看到了门缝之后的深深庭院里,流萤站在石榴树下,隔着一双泪眼相望于他。
她从晨曦站到了灯寒,浑浑噩噩地等着他争回来的结果,等到的却是他带了一身伤回府。
如何叫她不泪目。
流萤在沈淮序推开侧门阔步走进来时,慌措地垂低了眼,恭谨地朝他行了一礼:
“四少爷,我来服侍你换药。”
沈淮序早知如此,就该避到颜珩的府上,养好伤后再回来。
他喉头滚了滚,只道一声:“好。”
东厢房里。
流萤从药箱里拿出一瓶烧伤膏,均匀地涂抹在了他皮肉狰狞的伤口上。
她知道这鞭子是夫人抽的,闭口不问这背后的缘由,绝不在他的伤口上撒盐,只在乎一件事:
“爷,你还疼不疼?”
沈淮序存心逗弄于她,颇有些苦中作乐地说:
“不疼的话如何?”
“烧伤膏晾干后,我就给你包扎伤口了。”
“疼的话如何?”
流萤扶住他的肩头,轻轻地在他的伤口上吹着气儿。
沈淮序的后背激起了成簇的热流,倏忽间便冷了下去。
他听到了她气息不稳里隐匿的抽噎声,攒住了她的手道:
“哭甚?区区皮肉伤而已,这就舍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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