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鬼祟

沈淮序的欲望一经点燃，便没有熄下去的可能。

正因如此，流萤才会一再克制地喊了停。

喝了避子汤也会怀上孕身。

她在香怡馆做了多年的粗使丫鬟，亲眼见到过太多这样的实情。

那些歌伎陪伺过恩客后，每每事后都会喝上一碗避子汤，即便如此，后来怀上身孕的也十有一二。

老鸨不会让她们生下孩子，往往用尽残忍的手段拿掉了孩子后，那些歌伎也被折磨得不成人样。

有些歌伎藏起孕肚瞒过了老鸨，最后被发现时月数太大，老鸨不得不让她们生下孩子，而后再将孩子卖给牙婆，落了个骨肉分离的下场。

瑶娘每每听到此类事，都忍不住一阵唏嘘：

“世道如此艰难，歌伎身不由己，还生下这孩子来人间受苦作甚？简直是造孽。”

是以她总是喝最烈的避子汤，坚决不留子嗣，由此伤了根本，身子也是从那时候落下的病根，而后每况愈下，终是再也好不起来。

流萤尝尽了为奴为婢的苦。

她可以低人一等，无端被差遣谩骂，甚至为了活下去，奴颜婢膝地跪在地上任由主子责罚，可她的孩子不能。

此生受过的苦遭过的罪，她不能再加诸在孩子身上。

流萤情到浓时，可以没名没分地跟着沈淮序，但凡有一丝理智尚存，她绝不会没名没分地怀上他的孩子。

她的孩子出生后，必须得是嫡子嫡女，由不得旁人嚼半句口舌。

沈淮序看着她拢着薄被，背身侧躺在床炕上，一副不欲搭理他的矜骄模样。

他气郁不过，挺身坐起，拾起地上的内裳便往身上套去。

流萤听着身后窸窣的穿衣声响，听到他笼件外衫还振出了猎猎风声，就知道他欲求不满，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怨怪上了她。

平心而论，除了没成事，他什么便宜没占到，何况他的难处，她不也全帮他解决了？

他还有脸在这里和她置气，那她受尽的委屈又算什么。

流萤越想越憋屈，终是气不过地哼了一声。

沈淮序听到了这道突兀的轻嗤声，蓦然停下了手上系腰带的动作。

“大点声，爷没听清。”

流萤立时乖觉地闭了嘴。

沈淮序看着她白嫩嫩的后背，眼里晦暗深深地道：

“饱汉不知饿汉饥，自个儿吃撑了，还在嘲讽别人填不饱肚子。”

流萤被这话臊得没脸做人。

她将薄被扯过头顶，干脆地蒙死了自己，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清。

沈淮序往腰带上系玉佩，见她这般态度，嘴上越发地刻薄道：

“我就没见过如你一般小家子气的人，防着爷守财如命就算了，还防着爷守身如玉，你这是几个意思？”

此话一落地，内院便传来了开门的动静声。

流萤拢着被褥从床炕上一跃坐起，惊呼出声：

“师姐怎么回来了——？！”

沈淮序的深眼里浮起了一抹浅笑，他将手搭在门栓上，意欲开门出去。

流萤扯过披帛虚虚地拢在身上，光脚下地，飞身奔至了他跟前，牢牢地抓住了他的手不放，羞愤欲死地道：

“四少爷，有话好好说，别出去。”

“这时候知道好好说话了，适才背身不理人的又是谁？”

她近乎执拗地坚持着，“你不能污了我的清誉。”

“清誉？”

他的喉结滚了滚，目光透过薄薄的披帛，落在了她隐约可见的身子上，“除了骗骗你自己，这话说出去谁信？”

流萤听到院子里传来渐近的脚步声，使劲地将他往里拽，硬是将他从门边给拽了回来。

她不能因着这件事，从今以后在随遇面前抬不起头来做人。

索性踩着他的鞋履，勾下他的脖颈，主动迎合地封住了他的嘴。

“别拿这点小恩小惠……来敷衍——”

她热情似火地吻着他，终是让他迷失在了她的绕指柔里。

随遇走到了厢房门前，轻叩了两下门，继而将门用力地往里推，而后发现门扇被从里面栓上了。

“咦——，莹莹，你在不在屋里，怎么将门反锁了？”

流萤任由他流连地往下吻，发出低瓮一般的嗓音：

“我月事不适，躺床上歇息了，怕有人搅扰，就把门给关上了。”

“你半月前不是来了月事么？”

流萤被这话问得面上一怔。

沈淮序吻不下去地低笑出声，就被她按在了身前，闷着按没了声息。

“就是……不对劲才难受。”

“我让江大夫过来给你看看。”

“等等师姐，不要去请江大夫，我脸皮薄，不好让他看这个，我想吃阿胶糕，师姐给买成不成？”

“成，”随遇宠着她说，“我这就出门给你买。”

流萤听着她的脚步声步步走远，心念松动的同时，就见沈淮序挺直了腰身，明着暗示了她道：

“新府。”

这么句没头没尾的话，她一听就给听明白了。

她就知道不能让他尝到一点甜头，不然他会无尽地得寸进尺下去。

沈淮序难得好心地替她将披帛扯上了肩头，胁迫了她说：

“随娘子出去买阿胶糕，用不了一炷香时间就会回来，留给你考虑的时间不多了。”

流萤拾起地上的衣裳，一件件地往身上穿。

“四少爷去了新府，这事就不憋屈了？”

“饮鸩止渴，那也是止渴。”

沈淮序等着她更衣的间隙，拿起桌案上的账簿随手翻了起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你跟了我，我自是不会亏待你。”

流萤穿戴齐整后，回身就见他将茶行的账簿翻完了，随手扔在了桌案上。

俩人隔空默默地对峙着。

她的谎言当场被拆穿，一时间说不出地难堪。

“不老实，何止是富得流油了，简直是富甲一方——”

“应你。”

流萤抢断了他的话，在他的火气刚起了个苗头时，就给他无声无息地按灭了。

“新府就新府，都应你。”

沈淮序张了张嘴，不待他说些什么，流萤一句话就将他的嘴给堵死了。

“借银子的事，你最好提都不要提。”

她打开门扇，站在廊道上往左右看了一眼，环视了一圈院子，确认没人后，一把将他从厢房里拉了出来，半推半攘地带到了后院小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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