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抢生意
流萤宿醉后醒来，顿感头疼欲裂。
她在床炕上歇了半日，想不明白一碟酒腌虾，怎么就能让她醉得不省人事，以至于她压根不记得醉酒后发生了什么。
随遇推门进来，一脸凝重地看着她，“醒了？”
流萤：“醒了。”
“昨日你醉酒后，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师姐，我不必知道。”
随遇见她这般态度，深感师门不幸，她端出了师姐的架势，严辞地说了她道：
“昨夜你醉酒后，是沈小将军将你从马车里抱下来，一路送回的厢房。”
“回头我再谢过沈小将军。”
“沈小将军将你放到床炕后，你拉着他的手不放，嘴上还一个劲地叫他郎君。”
随遇说到这里，都替她臊红了脸，“你喊了他郎君不算，还唤了他四郎。”
流萤默默地将被褥拉过了头顶，盖住脸的同时，也想蒙死自己算了。
“师姐，求你别说了，我受不住。”
“莹莹，我也受不住。”
随遇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会坚定地站在她这边，“好在这话只有我一个人听到了，我只当这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流萤慢慢地拉下被褥，看着顶上的房梁，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接下来的五日，她都没去沈府当花师。
凌宇一而再地过来请她，她都死活不肯去。
人要脸树要皮，不等这次的醉酒风波过去后，她有何颜面去见沈淮序。
那日船行的杨掌事登门拜访，带了两罐茉莉花茶前来请流萤亲自品鉴。
投茶注水，冲泡出汤色明黄的花茶，环击汤心后，端呈到案几上。
流萤细细地品茗了这两盏茉莉花茶。
“茶汤清浅，醇香四溢，非要分出个伯仲的话，左边这盏茶馥郁浓烈一些，右边这盏茶口味甘醇一些，孰好孰坏，全凭个人喜好。”
她冲着杨掌事慧黠地笑了，“左边这盏是茶园里的茉莉，右边那盏是谁家产的茶？”
“簪娘子明察秋毫。”
杨掌事满眼推崇地道，“实不相瞒，右边这盏茶是走海运，从天竺运抵回京的茉莉花茶。”
流萤一时间有些欣喜若狂。
她在临安培植的茉莉花株，采摘晾晒，经过烘制而成后，竟和原株茉莉的口感不相上下，如何不令她备受鼓舞，精神振奋。
“从前是我狭隘了，总以为外来植株比不过原产地的好，如今看来，改良的植株在本土也能大有所为。”
“簪娘子所言非虚。”
杨掌事进而说道：“如此茉莉，卖出和海运花茶一样的高价，二两银子一斤，簪娘子觉得定价是否合宜？”
“合宜。”
“可那姓胡的船商偏偏说茶园里的茉莉是劣等茶，不仅在茶铺对面开店公然抢生意，还到处宣扬茶园是小作坊，制的茉莉不入流，拿茶园的花茶出去送礼，就是将脸面砸在地上任人践踏。”
杨掌事愤慨之余，无力地叹了一口气道：
“开年三个月过去了，茉莉花茶的出量是前几月的三分之一，待到五月花开，新一批茉莉花茶运抵汴京，这批花茶必然滞销，到时候可如何是好？”
流萤向来不管船行的生意。
可这批茉莉是她一手选株栽种，精心培植出来的花茶，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卖不出去？
何况去年就扩大了茶园的种植面积，这批花茶卖不出去，后面的花茶也别想有什么好销路。
“簪娘子，若是别的生意，小的也不好开这个口。”
杨掌事坦言说：“可在这花茶的营生上，郑老一直让船行的兄弟们将簪娘子视为二掌柜般敬重，小的也是被那姓胡的船商逼得退无可退，不得不登门造访，看看簪娘子有没有好的破局之策。”
“杨掌事若是信得过我，这花茶的生意我一定管到底。”
流萤热络地谈道，“郑老远在临安鞭长莫及，先不说郑老对我有知遇之恩，就是这座老宅的府邸，也是郑老借与我暂住，如此恩情，我定当涌泉相报。”
杨掌事从座上起身，拱手见礼道：“簪娘子，这事有劳你费心了。”
“烦请杨管事派人出去打探一番，这姓胡的船商从天竺运抵了多少茉莉回来，这是其一。”
流萤在郑老身边呆了一年，听他讲了许多生意的门道，也耳濡目染了他做生意的派头。
她跟着郑老有样学样，条理清晰地吩咐道：
“其二，清点一遍花茶的存货量，将经常来茶铺买茶的顾客汇总报给我，下次上门记得带账簿过来。”
“其三，查一下对家的来头，看看根基深不深，不要和对家撕破脸硬碰硬，大家都是开门做生意的，和气生财。”
杨掌事听了这三条命令，感觉像是郑老在面前发号施令一样。
之前郑老在来信里说，遇到难事就去找簪娘子商议，一切听从簪娘子吩咐。
起初他还心有疑虑，心道这小娘子能有多大的能耐，这次若不是被逼无奈，他也不会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前来找簪娘子说事。
如今见识到了她的聪敏果断，他真是找对了人，“小的这就去办。”
郑老常说同品相争，要找到自身的差异化优势，持续地扩大这个优势，才能在殊死的商战上杀出重围。
她看过茶铺的账本和汇总单子，听了杨掌事的汇报后，深思熟虑地道：
“茉莉花茶的卖价得往下调一调了。”
杨掌事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可他不敢轻易开这个头，就怕局面一发不可收拾。
“簪娘子，这花茶大都卖给了汴京富商、世家府邸和青楼红馆，用于人情送礼的居多，是以小的迟迟不敢降价，就怕花茶拿出去送不出体面，以后就更难卖了。”
“茶园的茉莉分出四个等级，特级三两银子一斤，一级二两银子一斤，二级一两银子一斤，三级半贯铜钱一斤，贵客送人的体面有了，再打开下层的销路，以后的花茶就不愁卖不出去。”
流萤这番大胆的决议，把杨掌事狠狠地吓了一跳。
“簪娘子，半贯铜钱就能买到茉莉花茶，这卖价属实太低了！”
“半贯铜钱只是个噱头，吸引的是源源不断的客源，货量多少由茶铺说了算。”
流萤精明地盘算着：“一两银子和二两银子的茉莉，才是我们主推的花茶。”
杨掌事听懂了这话，两眼放光地道：“还是簪娘子有高招。”
“姓胡的船商运了一万斤花茶回京，除去成本和船运费用，他一两银子一斤茶恰好回本。”
流萤算计地说，“茶园的茉莉是本土茶，半贯铜钱一斤茶都有盈余，这就是性价优势，他比不过我们。”
“姓胡的茶商在汴京的根基颇深，他的靠山是朝廷重臣，小的根本查不到是何人。”
杨掌事顾虑重重地说，“小的怕这生意做得太狠，会得罪京中的贵人。”
“明日起，茶铺明码标出临安茉莉的品级和卖价，童叟无欺。”
流萤不惹事，但她也不怕事。
“就算他背后有靠山又如何，当年郑老那十万两白银又不是白给朝廷的，真要比起来，咱们的靠山比他还硬，他要敢撕破脸硬来，那就府衙上见。”
杨掌事听了这话，脊背挺得更直了。
“回头我给郑老去一封信，说说这里的事情。”
流萤鼓动他说，“你大胆地放手去做，出了事我来善后。”
杨掌事硬气地回道：“是，簪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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