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引蛇出洞（下）
流萤再次去到了将军府打理花草。
她从西角别院出来，站在了张嬷嬷必经的青石板路上，一等就是半个时辰。
梅园深处传来了渐近的脚步声。
流萤看着张嬷嬷领着身后的小丫鬟迎面走来，欠身朝她行了一礼：
“簪娘子见过张嬷嬷。”
“簪娘子——”
张嬷嬷含笑地念了她的名儿，亲手将她扶了起来，“你的名气可不小，之前府邸举办赏花宴，我还听到官家夫人盛赞过你的牡丹。”
“承蒙张嬷嬷错抬。”
“听说四少爷将你请进府做了花师，我一直寻思着过去寻你，奈何汀兰苑里事务繁杂，总是抽不开身。”
张嬷嬷抚着她的手道：“赶巧在这里见着了，我正好有些体己话想和你说一说。”
流萤压低了眉眼，犹疑地开了口，“张嬷嬷，有件陈年旧事，我想请夫人替我主持公道。”
“什么事这么要紧？”
张嬷嬷不敢轻易应承下来，嘴上说着：“我得回汀兰苑回禀了夫人才行。”
流萤拦住了她道：“此事不急，还请嬷嬷随我过来做个见证，之后再回禀了夫人也不迟。”
她说着就将张嬷嬷往教习堂的小厨房里引。
水杏自打“怀有身孕”后，都会带一包保胎药到小厨房，小火慢煎地熬药喝。
她倚在灶台前频频地打哈欠，落英推门进来，不经说了她道：
“你要是实在犯困，就到屋里歇着，这药熬好了，让春婶端过去给你便是。”
正往灶膛里添柴的春婶闻言，殷切地道：
“落英姑娘所言极是，有我在这里帮你看着火，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水杏哈欠连天地说，“那就有劳春婶帮我看一下火，我先回屋歇息去了。”
小厨房里只剩下了两个人。
教习堂伙食自理，落英要负责十二个小丫鬟的午膳，在做腊八粥时，她发现红豆和花生没有了。
“春婶，对牌在不在你手里？”
“在我手里。”
“做腊八粥的红豆和花生没了，烦请婶子拿着对牌去库房取一取，我来教习堂没几日，怕管事婆子见我面生，拿了对牌不兑东西，那就白跑一趟了。”
“你好生在这里看着火，我去去就回。”
落英看着她出了门，往小厨房周围看了一眼，确认无人后，她拿出纱布包好的药材，整个投进了安胎药里。
一炷香时间过后，趁着春婶回来之前，她又将纱布包好的药材整个取出来，神不知鬼不觉地藏在了暗袖里。
她将腊八粥交给春婶照看，借故离开了小厨房。
落英自以为这一切做得天衣无缝。
可她一出内院，就碰到了等在那里的流萤，还没等她开口说话，就被身后冲上来的两个粗使婆子扭住了胳膊，当场制服。
流萤二话不说，上前就去搜她的广袖。
落英垂死挣扎道：“放开我，你凭什么搜我身？”
流萤利落地搜出了纱布包好的药材，双手递给了张嬷嬷。
“嬷嬷，人证物证俱在，我要请夫人为我主持公道。”
沈府正堂里，尤氏坐在主位上，身边依次坐了大少奶奶、二少奶奶和三少奶奶。
整个府邸的管事嬷嬷都聚在了边上，大气不敢出一下。
流萤跪在青石砖上，声声恳切地说：
“夫人，这件事追溯起来，发生在两年前的抄家前夕，当时掌事老嬷嬷奉钟伯的命令，一把火烧毁了锦朝院里的所有古籍字画，唯有一副画被人刻意地藏进了内室暗格里，后来落入了温闫的手中。”
庄里的老嬷嬷和周大娘子跪在后面，纷纷出言道：
“回禀夫人，老奴将箱笼里的书画烧毁后，临走之前核查过一遍，确无一纸遗漏。”
“夫人，当时烧毁文书的时候奴婢也在场，那把火将字画烧得一干二净，绝无剩下的可能。”
尤氏不经问起，“那是副什么画？”
水杏小心翼翼地道：
“是四少爷绘的流萤的画像，落款处还有四少爷的签名和红泥印章，温闫就是拿着这幅画，上青莲寺找的流萤。”
流萤双手呈上了一份文书，“裴大人受我所托，查出那幅画就是从地下暗格找出来的，这是裴大人的书信证明。”
张嬷嬷将那份文书呈了上去。
尤氏和三位少奶奶闻言，一下看出了那位藏画之人的用心险恶。
“那幅画是谁藏在暗格的？”
“落英。”
流萤直言不讳地说完这句话，落英发了疯地叫喊着：
“夫人，不是我，是水杏！”
她失声痛哭着：“水杏和流萤不和，这是锦朝院里人人皆知的事情，奴婢将那幅画收进箱笼的时候，水杏也在场，何况水杏也知道那处暗格的存在，夫人，奴婢是被冤枉的。”
“那你为何又要杀水杏灭口？”
流萤声声质问于她道：
“水杏假装怀有身孕，拿这件事威胁于你，你为了封口，便在她的安胎药里加了活血的药材，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可狡辩？”
张嬷嬷拿出了纱布包好的药材，回禀了尤氏道：
“夫人，这是从落英身上搜出来的药材，老奴请郎中看过了，里面是过量的红花、桃仁、莪术和三棱，怀有身孕的人服用后，会滑胎出血而死。”
尤氏震怒不已地道：
“你个蛇蝎之人，害了流萤不够，还要连水杏也一并害了，来人，将落英拖出去，当场杖毙！”
落英被粗使婆子拖出去时，还在咬死不认罪：
“夫人——，不是我，是水杏，奴婢是被冤枉的！”
流萤如释重负地吁出一口气。
她终于可以告慰禅音师太的在天之灵了。
尤氏朝张嬷嬷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倦了，由张嬷嬷扶着回了汀兰苑，三位少奶奶看尽了热闹，也都各自起身走了。
只有流萤还留在了正堂，对于她无故所遭受的这一切苦难，沈家没有一句托辞，更没有一句安抚，她感到心寒至极。
“流萤，地砖寒凉，你快起来。”
水杏扶着她从地上起身，关切地问起，“你脸色不好，到底怎么了？”
流萤冲她摇了摇头，只是忽而间，她开始想念沈淮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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