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引蛇出洞（中）

水杏嫁给姜佑后重回将军府，被落英排挤出了锦朝院，如今在府里不过是个调教小丫鬟的管事娘子。

不巧落英因着怠慢流萤一事，被张嬷嬷罚俸一月，打发到了教习堂，也在这里调教小丫鬟。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水杏看到落英进院的一刻，新仇加上旧恨齐齐涌上心头，再加上流萤给她的底气，一时又变回了之前牙尖嘴利的样子，尖酸地道：

“这是哪里来的掌事大丫鬟，怎么不在院里作威作福，跑到我这破庙渡劫来了？”

“嫁给了打铁铺的跛子，看把你得意得忘了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

“我早就歇了那些莫须有的心思。”

水杏冲她翻了记漂亮的白眼，嫌弃地打量着她：

“不像你，还一门心思地往四少爷的床上爬，不知轻重，活该被从锦朝院里赶出来。”

“总好过你一辈子呆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我有的是本事重回锦朝院。”

落英从头至尾都没将她放在眼里。

水杏靠在回廊上，懒懒地晒着日光，自顾自地说着：

“我家姜哥的腿治好了，再过几个月就能如常地下地行走，凌宇答应将他收进院里做小厮，以后成了双家奴，我们就能搬进府外的合院里住着，落英，你欠我的统统都得还回来。”

“我欠你什么？”

落英愤恨地看了她一眼，“别给点颜色，你就开起了染坊。”

水杏见她急了，越发得意地眯眼笑了起来：

“前几日我去了趟郊县的庄子，将几匹棉布缎子给老嬷嬷送了过去，无意间说起抄家那日，为了焚毁四少爷的文书，老嬷嬷将箱笼里的字画全部倒出来，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落英闻言后神魂颤动，就听她字字追究地说：

“可是温闫还是得到了那副美人图，拿着那幅画上了青莲寺，差点要了流萤的命，你说四少爷要是知道这件事，他会放过那个藏画之人吗？”

落英矢口否认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知道那幅画藏在箱笼里的只有你和我。”

水杏挑明了话说，“只有我，知道是谁差点害死了流萤。”

落英在春日暖阳里骇出了一身冷汗，她死死地攒着泛白的指节，迫使自己镇定下来。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放心，这件事我不会捅出去。”

水杏放缓了语调，声音里发了狠，“四少爷要是追究下来，我也脱不了干系，他要是宁可错杀也不放过一人，那我岂不是白白地送了命？”

“你到底想怎样？”

“如今我和你同在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水杏眸光渐沉地看着她道：“我嫁作他人妇，后半生在府里都不会有太大的造化，不像你，还能攀附上四少爷做个贵妾。”

落英听到这里，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像水杏这么蠢的人，就算拿到了她的把柄，也翻不起任何风浪，她能屈能伸地说：

“水杏，之前是我亏待了你，等我回到了锦朝院，会把欠你的一切加倍地偿还给你。”

“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水杏含笑地低了头，轻抚着并未隆起的下腹道：

“怀胎三月，我也要为孩子的将来考虑了，问你要个一两银子的见面礼，不过分吧？”

落英望向了她的肚子，微妙地笑道：“明日我将喜钱封好，再给你带过来。”

水杏晌午去了趟医馆，将早上发生的事情全都说给了流萤听。

“我借着这次机会，将落英狠狠地踩在了脚下，后来缓过神，又担心自己是不是发挥过头了。”

“你做得很好。”

流萤鼓励她说，“落英的把柄落在了你手上，你有的是拿捏她的底气。”

水杏头一回做这种隐秘的大事，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着被暴露身份。

“来的路上我分外地小心，就怕落英跟过来发现了医馆，继而顺藤摸瓜，识破了我和你的计谋。”

“莫慌，我暗中派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不会让她怀疑到你头上。”

流萤安抚地道：“落英眼下自顾不暇，哪来的空闲盯你。”

她将一包中药塞到了水杏怀里，交代下去：“倒两碗水进去，大火烧开后，改小火慢煎上一炷香时间，早中晚一剂，饭前服。”

水杏狐疑地拿起这包中药看了又看，“这是什么？”

“安胎药。”

“可是我没怀胎。”

“那就当着落英的面做做样子，千万不要喝。”

水杏再迟钝也明白了这话背后的深意，她颤抖着嗓音道：

“你的意思是，落英打算杀我灭口？”

“我都给她递刀子了——”

流萤凛然地看着她说，“你觉得她是会一直受你胁迫，惶惶不可终日地担心着东窗事发，还是会从背后利落地捅你一刀子？”

水杏真切地感受到人性的恶，是在三日后，船行的脚夫来报：

“回禀簪娘子，小的全天守在将军府门口盯梢，见落英出了门，立即悄无声息地跟上去，小的看着她进了药铺，随后找掌柜核实，发现她买了这些药材回去。”

流萤拿过那三张方子，大致扫了一眼后，递给了江淮过目。

旁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是江淮一眼就看出了这背后的蹊跷。

“三个方子掩人耳目，粗看都是治疗腿脚痹痛的药方。”

江淮细思地说：“可单独拎出来，红花、桃仁、莪术和三棱都是活血通脉的药材，三包中药加在一起，这药量足以让怀胎之人大出血而死。”

水杏腿脚发软地跌在了身后的竹椅上。

她和落英朝夕相处了近十年，没想到她的心肠竟如此狠毒，为了自保，居然能对她痛下杀手。

流萤拍板做了决定，“她什么时候下手，我们就什么时候收网。”

水杏迫切地想要了结这一切，她不想再担惊受怕地过下去了。

“流萤，到时候让四少爷出面，为你主持公道。”

“不是四少爷，是夫人尤氏，内院的事还得夫人说了算。”

流萤从来没想过让沈淮序掺和到这件事里。

她之所以绕了这么大的圈子，费了这么大的劲，就是想让尤氏高看她一眼。

毕竟她能不能嫁进沈家，从来都不是沈淮序说了算，也不是大少爷沈应柏说了算，而是夫人尤氏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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