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祭奠

沈淮序站在汀兰苑的前堂里，目色清明地看着尤氏走进门来，身上哪还有半点醉意。

他躬身请安道：“母亲——”

“别唤我母亲，我没你这么鲁莽行事的儿子。”

尤氏愤然地坐在了玫瑰圈椅上，接过张嬷嬷递过来的茶水，掀了盖说：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酒后吐真言，教训了沈应柏的同时，还一并试探了我，不是我看不起流萤的出身，是她没办法坐正这正妻之位。”

“母亲就觉得裴昭礼合适。”

沈淮序一身反骨地说：“明知大哥在背后戳和这门亲事，母亲还下令封了仆人们的嘴，纵容大哥和裴大人定下婚期，也没问过一句孩儿愿不愿意。”

尤氏重重地放下茶盏，怒道：“问了你会答应？”

“我不答应。”

沈淮序冲尤氏亮明了立场，“母亲，我借着酒劲把丑话说在前头，别逼着我最后和家里人撕破脸。”

“你就非得八抬大轿地将流萤娶进门不可？”

“是我不想再像父亲一样，重蹈上一辈人的覆辙。”

尤氏犹如遭到了千钧重击，瘫软地靠向了身后的圈椅。

张嬷嬷赶紧拿了活络油，不断擦拭着她的太阳穴，嘴上恳切地哀求着：

“四少爷，老奴求你别说了，莫要再刺激夫人了。”

“不，让他说，我倒要看看在他心里，我这个当娘的有何对不住他。”

沈淮序跪在了青石砖上，颓然地低下了头。

许是半坛子蒲中酒的后劲上来了，他循着心意，不管不顾地妄言道：

“要是我娶了裴昭礼，大抵也会和父亲一样，心里始终惦记着另外一个人，至死方休，无穷无尽地折磨自己，也折磨着裴昭礼。”

他看到两代人的命运离奇地重合在了一起，不妥协地道：“我痛恨自己沦为父亲那样的人。”

尤氏听了这番话，失声恸哭地指责他道：

“孽障，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孩儿求母亲成全。”

沈淮序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尤氏无力地朝外摆了摆手，再不想看到他，将他赶出了汀兰苑。

张嬷嬷一直陪伺在尤氏左右。

听着尤氏声声凄厉地哭尽这半生的不幸，她的心跟刀绞似地难受。

“四少爷年轻气盛，看不到夫人为他谋划得如此深远，他要娶流萤进门，既然他这边劝不了，那就从流萤那里说通也是可行的。”

“等这阵风头过去了，老奴就去找流萤说说这事，毕竟老奴带了她近十年，这点情分还是有的，她应该会听得进老奴的劝说。”

尤氏缓缓地拭去了眼泪，“流萤和崔梨棠一样死倔，怕是听不得嬷嬷的劝。”

张嬷嬷莫名笃定地摇了摇头，“但凡她心里有四少爷，就一定听得进老奴的话。”

禅音师太葬在了位于京郊的沈家陵园里。

出发那日，流萤将祭品和香火一一搬到马车上。

沈淮序率领着一队侍卫，早早地等在了府邸大门外。

马车出来后，他便领队走在了前方带路。

俩人自打上次闹翻后，再没说过一句话。

流萤闷坐在车厢里，从随遇挑开的车帘望外瞥了一眼，瞧见那一角水波烟羽纹的锦衣，目光一触即离，回避到了车厢角落里。

“师姐，你记着路了？”

“记着了。”

随遇忙着在本子上记下所经巷子的招牌铺子名，为的是画下舆图，下次不用劳烦沈家人，她们也能来祭奠禅音师太。

可她记了一路铺子名，发现绕了一大圈，又回到了之前经过的巷子口。

“莹莹，沈小将军是不是走错路了，怎么又绕回了南家巷的丝绸铺子？”

流萤拿过她手上的“舆图”，一眼就看出了沈淮序在走回头路。

“别记了，有人不想让我知道沈家陵园在哪里，就是记下了，那走的也是冤枉路。”

随遇用力地甩上了车帘，气得靠在了车壁上骂人。

两炷香时间后，马车缓缓地停在了一座山头前。

流萤掀开车帘跳下了马车，看着山坡上蜿蜒的羊肠小道，拿起祭品和香火，就要徒步翻越山头。

沈淮序踢着马肚子走上前来，声冷地落下了声音：

“你要徒步往山上走？”

“是有这么个打算。”

“七座山头。”

沈淮序戏谑地看了她一眼，“等你翻山越岭地走到陵园，天都黑透了，还怎么祭奠禅音师太？”

流萤收拾包袱的动作一顿，她低了声道，“我不会骑马。”

“那就拽紧缰绳，别让自己掉下去。”

沈淮序扔下这句话，身后的侍卫便从马上一跃而下，将坐骑白马让给了流萤。

流萤从来没骑过马。

可她为了赶路，还是在前后侍卫的护驾下，战战兢兢地跨坐在了马鞍上。

随遇则走运得多，江淮会骑马，顺带捎了她一程。

她放松地牵着缰绳，打流萤身边经过时，不忘说了她道：

“莹莹，缰绳别勒得这么紧，当心马儿撒蹄狂奔。”

那匹白马听懂似的，长啸一声后，就向着山坡撒蹄俯冲了下去。

流萤死死地抓着缰绳，一个后仰过后，继而整个人跟着马匹一起颠簸地向下冲了出去。

就在她失去平衡，从马上侧翻的一刻，一双胳膊有力地托住了她的腰身，凌空一捞，就将她稳稳地捞到了马上。

一切发生得太快。

以至于随遇的惊呼声还没叫出口，流萤就被沈淮序捞到了马上，强行带下了山。

“快……快跟上那匹马，看看莹莹有没有受伤？”

“跟不上。”

江淮漠然地说着，“是真的跟不上。”

随遇无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流萤被强行“掳走”，追着那匹惊马而去，而她什么也做不了。

流萤被一只铁臂按捺进了身后的怀里，她死死地攒着沈淮序的胳膊不放：

“四少爷，让马停下来，别追了！”

“停不下来，你没见我的马儿也发了狂？”

沈淮序嘴上逗着她，低头瞥见她吓白了一张脸，不经安抚地环住了她的腰身。

“莫慌，马儿惊慌过后就能停下来。”

他追到那匹白马身后，将手指含在嘴里，响亮地吹了一声长哨后，那匹白马便在山脚下缓缓地停了下来。


　　(https://www.dindian55.com/html/4832/4832008/25492826.html)


1秒记住顶点小说网：www.dindian55.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dindian5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