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上门讨债

次日流萤就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像往常一样在院落里伺弄花卉。

一株三色牡丹花，令花师簪娘子一夜间声名鹊起。

前来宅邸问询买花的商客络绎不绝，大都被流萤婉拒了回去，实在是他们想要的三色牡丹花仅有两株，能不能催出花来还得靠几分运气。

随遇看着流萤进进出出地忙个不停，一眼看出了她的低落。

只是她不说，她亦不问便是了。

江淮见她丧着一张脸，走到她身边，悠悠地来一句：

“出门讨钱去。”

“眼下就去？”

“年节将至，不然我俩缓一缓，新年伊始再上门跟人家讨要银子？”

“去去去，容我带上家伙什儿就过来。”

随遇所谓的家伙什儿，是一包袱的法器。

江淮看向了那鼓鼓囊囊的包袱，问她：“里面装了什么？”

随遇正儿八经地道：“圭简，水盂，龙角，八卦镜，老君炉还有天书符箓。”

“带过去做什么？”

“要是欠债的敢不还银子，我就在他的宅邸前施法作乱，引得邻里街坊围观，但凡他要点脸面，就不会不还银子。”

“那你的脸面呢？”

“我会在脸上贴符，挡住大半张脸，绝不会让人瞧出我是谁。”

“那我的脸面呢？”

“和银子比起来，你的脸面一文不值。”

随遇跟着江淮出了门，嘴上碎碎地念了一路，直到站在了雕梁绣柱的大门前。

她望着门上挂着的庆元帝亲笔所书的“沈府”牌匾，惊了声道：

“沈淮序欠你一千两银子？”

江淮怕她临阵脱逃，扯了她的宽袖便将她往前带走。

“莫怕，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沈家权势再大，欠了我的银子一样得还。”

他叩开了沈府的大门，直言要见沈淮序。

门房要他出示拜帖，他没有，门房让他拿出欠据条子，他也没有。

随遇站在门槛边上，替他感到了局促不安，在门房叫嚣着轰他们出去时，她灵机一动道：

“我找凌宇有急事，你让他过来见我。”

门房见她叫出了凌管事的名字，将信将疑地将人请了过来。

凌宇远远地望见了来人，快步走过去，笑脸相迎地道：

“江大夫，随遇姑娘，你们怎么来了，快请进院里来。”

江淮跨过门槛，神色疏冷地问起：“沈小将军在不在府上，我找他有要事相谈。”

“四少爷下朝后会留在宫里议事，约莫半个时辰后就会回到府上。”

凌宇在前面领路，将他们带到了锦朝院，“两位先在前堂坐会儿，我去奉茶上点心。”

沈淮序在垂拱殿上舌战群雄，驳斥了一众老臣的异议，和大理寺卿一道请旨，终是重启了贡举科考，年后改由太学大儒出题，不拘一格地选拔人才。

他等到朝臣离去后，双膝一跪，就这么杵在了金砖上一声不吭。

庆元帝惊抬了一眼过去：

“岁聿，有事直奏，犯不着摆出这么大的架势，朕怕不能应你。”

“沈小将军，皇上宣您起身，地上寒凉，还是快快起来吧。”

严公公拂尘一收，殷勤地走过去搀扶他，奈何他就是跪在金砖上不起。

庆元帝看透了他的意图，顺着他的意道：

“你先说说是什么事，朕才好应你。”

“请皇上下旨，撤去微臣与裴家嫡小姐御赐的这门亲事。”沈淮序凛然地进言道。

“胡闹——”

庆元帝闻言，极为恼火地说：

“两姓联姻，结百年之好，从来只有御赐的婚事，哪有谁上赶着拆人姻缘的？你不想娶裴家女，那就回去把这门亲事退了，犯不着在朕面前诉苦。”

“微臣领旨谢恩。”

沈淮序从地上起身，正要退出垂拱殿。

庆元帝察觉他这是以退为进，更为火大地说：

“朕就知道你跪在殿上一声不吭，一准没什么好事，你为何要退了这门亲事？”

“回禀皇上，微臣之前允诺过佳人非她不娶，此生绝不会背弃誓言。”

“那佳人有着落了？”

沈淮序的暗卫这一年里一直在寻人，动静之大，连庆元帝都有所耳闻。

“她之前藏身在临安，听到皇上给微臣和裴家嫡小姐赐婚的消息后，对臣有所误解，一直避而不见，是以这门亲事不退也得退。”

“你这是在怪朕当初给你和裴家赐婚？”

“微臣不敢。”

沈淮序拱手行礼道：“只求皇上在裴大人胡乱告状后，不要插手此事，如此便是对臣最大的成全。”

庆元帝拉着一张脸，不知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堆烂事。

沈淮序回到府邸后，就听凌宇前来禀报：

“四少爷，随遇和江大夫到府上找你，说是有要事禀报。”

“随遇？”

沈淮序顿住了脚步，回头问了他一声。

凌宇郑重地说着：“随遇姑娘是簪娘子在青莲寺的师姐，之后跟随簪娘子一道去往临安，是簪娘子患难与共的好姐妹。”

沈淮序一时想起了昨夜护在流萤身边的小娘子，不知为何，他觉得那小娘子分外地眼熟。

“好生伺候了没？”

“四少爷放心，小的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他们。”

沈淮序只和流萤置气，并不会迁怒到她身边的人，相反，拉拢他们才是眼下的当务之急。

随意尝遍了沈府的糕点，唯独对那软糯香甜的桂花糕情有独钟。

“这桂花糕还有没有多余的？打包一屉，我带回去给莹莹尝尝鲜。”

“姑娘把将军府当成什么了。”

落英在万花会上见到流萤后，本就心存嫉恨，如今又看到她的人在面前颐指气使，如何受得了这份气。

“这里可不是市井小摊，不是姑娘不花银子就能连吃带拿的地方。”

一番尖酸话里，暗讽了随遇是上不得台面的贼。

随遇也不甘示弱，既然来了这里，她就得为流萤出这口恶气：

“我来这里讨债，贵府不还银子，我就拿了府上的东西怎么着？”

她狠狠地将手帕拍在了案几上，碟子一倒，就将剩下的六块桂花糕倒在了帕子上，当着她的面打包带走。

江淮看着她那没出息的样儿，无奈地摇了摇头。

落英气得指甲掐进了掌心里，正要发作时，沈淮序缓步从屋外走了进来。

“随遇姑娘，我何时欠过你银子？”

“沈小将军不要仗着将军府的权势，就妄想欺负人。”

随遇拿出了要债人的底气，神气地道：“江大夫，你告诉沈小将军，他究竟欠了我们多少银子？”

江淮惯着她道：“一千两白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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