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万花会(下)
裴尧臣觉察出了沈淮序的敌意。
他面上依旧和煦地笑道:“之前在临安,我向沈小将军举荐过簪娘子,当时沈小将军不甚在意,我误以为你俩并不投缘。”
沈淮序周身散出的冷意,能将边上的人冻成冰碴子。
他的眼里浮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睨了眼流萤道:“大水冲了龙王庙,让裴府尹看笑话了。”
裴尧臣经他这么一提醒,忽而想起在别院的海棠树下,他嘴里曾经盛赞过的那个花师。
如今的种种迹象表明,那个花师就是簪娘子。
他一时心乱如麻,不知是为了幺妹的婚事担忧,还是为了那不为人知的心事不甘。
“我和沈小将军在赏花识人上的一些见解,不谋而合。”
“裴府尹高见。”
沈淮序看向流萤,故意将语气放亲昵了起来:
“簪娘子当初允诺于我,要送我一株三色牡丹花,如今这花被裴府尹买去了也无碍,毕竟裴府尹出的是真金白银,我这白拿的等等也无妨。”
一番话里绵里藏针,道出了流萤厚此薄彼地对待俩人的事实。
流萤垂着眼站在边上,一直默不作声。
她没想到这么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沈淮序都给她记得一清二楚。
本欲息事宁人地揭过此事,不成想随遇一听这话就来气,当场凶了回去:
“莹莹何时要送你三色牡丹花了,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事?”
“那时她还不认识你,你当然不知晓这个中内情。”
沈淮序等的就是她的不认账,好当着裴尧臣的面,翻出旧情来和她一一地理清楚。
“簪娘子,两年前的那场赏花宴结束后,你亲口答应我的事,怎么,不记得了?”
“记得。”
流萤不敢不记得,不然以他记仇的性子,定会将那日在后花园偷听他和陈宝淑说话的事给扯出来。
沈淮序容色得意地看着她,紧接着又道:
“那时你说可以让一株牡丹开出三种嵌合的花色,还说——”
流萤羞愤地瞪了他一眼,让他适可而止。
沈淮序岂会如了她的意。
他非但不收敛,还生怕旁人不知晓地道:
“还说我想让它开什么颜色,它就能开什么颜色,如今我就要它开出魏紫,洛阳红和玉楼春的三重色。”
流萤赚了裴尧臣五百两银子,都没让他挑着色地让牡丹开花,偏偏沈淮序这个白拿的就能挑色开花。
她无颜面对裴尧臣,背对着他道:“沈小将军放心,三色牡丹花培植出来后,我定会差人送到府上。”
深夜收摊,朱岁朝拉了一板车的盆栽花卉回去。
江淮驾着马车,载着流萤和随遇打道回府,回去的路上,颜家的马车紧随其后地跟了上来。
车厢里,颜珩收起折扇道:
“岁聿,裴尧臣被你嘲讽得颜面全无,你也算出了口恶气,如今天色已晚,要不缓一缓,改日再来找簪娘子说事?”
“他俩怎么能混为一谈?”
沈淮序不善地挑起了眉峰,斜睨了他一眼。
颜珩知道他等了两年,憋了一肚子怨气,迫不及待地要和流萤当面将话说清楚,可眼下的时机不对。
“听我一句劝,先让暗卫查探清楚背后的缘由,你再来找簪娘子说事,我会派人暗中盯着簪娘子,绝不会让她逃出汴京。”
“停马车。”
沈淮序朝外喝斥了一声,马车缓缓地驶停在半道上。
他朝颜珩怒骂道:“下去。”
颜珩急急地冲着他吼了回去:
“岁聿,簪娘子这么做背后肯定另有隐情,你不分青红皂白,上门就找人兴师问罪,两情若是有了裂痕,你以后怎么补都补不回来。”
沈淮序连踢带踹地将他赶下了马车,而后命令凌宇驾车朝前驶去。
颜珩站在午夜空荡荡的大道上,怒不可遏地喊道:
“还我的马车,那是我的马车!”
两辆马车相继驶停在郑老的宅邸前。
流萤下了马车,遣了随遇、江淮和朱岁朝回房歇息。
她屏退了看院的老仆人,就在前院和沈淮序面对面地将话说清楚。
沈淮序站在门廊下,怨念深重地看着她,一步步地走下石阶。
“你为何不来寻我?”
“沈小将军是何等清贵的身份,岂是我等籍籍无名之辈想见就能见的。”
流萤无惧于他步步紧逼的威压,冷如寒霜地迎视着他道。
沈淮序从她的话里听出了弦外之音:
“你曾经去寻过我?”
“如今追究这些又有何意。”
流萤看着他走到身前站定,心灰意冷地道:
“听闻沈裴两家联姻,沈小将军不日将会迎娶裴家嫡小姐为妻,有皇上御赐的良缘在,我又去寻你作甚?”
“就为了这门说退就退的亲事——”
沈淮序恨恨地看着她道,“你就对我避而不见,那之前的种种又算什么?”
长夜孤寂,前庭空落得冷意萧条。
流萤陌然地看着他,面对着他的质问,忽而觉得心累了,再不想和他无休无止地纠缠下去。
若是双方的争执非要有一方退让才能了结的话——
她往后退了两步,僵硬地朝他行了一礼。
“四少爷,之前是奴婢逾矩,不该妄想攀附高枝,与四少爷私定终身,望四少爷念在奴婢出身寒微,认知浅薄的份上,饶了奴婢这一回。”
沈淮序恨不能撕碎了她的那张嘴,他晦暗深深地看着她说:
“流萤,你是不是悔了?”
“悔不当初。”
流萤的心肠冷硬如刀,为死了这条心,她能往自己的心窝里插刀子。
“奴婢……低贱如斯,本就是蒲柳之身,仗着几分姿色,得了四少爷的青睐,便生了那莫须有的心思,妄想攀附权势,当上侯府的当家主母。”
“到底是瓦舍勾栏出身,一身烂骨头堕进了泥里,再也扶不上墙,奴婢再不敢有如此妄念,还请四少爷开恩,放奴婢一条生路。”
“流萤——!”
沈淮序断然没想到她会说出这般自轻自贱的话。
他气得血脉贲张,僵持许久后,终是愤恨地拂袖而去,再不多看她一眼。
流萤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无力地跌在了地上,抱紧身子无声地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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