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万花会（中）
颜珩被沈淮序如此逾矩的行为震慑在当场，他当下的反应是：
——非礼勿视——
他拨开围观的人群，一个箭步冲上去，拦住周围人的目光，将俩人挡在了身后。
凌宇、江淮和朱岁朝随之与他站在了一起，加之反应过来的颜家小厮和随行侍卫，一行人围成了半圆人墙，强行隔断了周围人的目光。
有人在边上闹事地起哄，侍卫威吓地拔剑出鞘，好事者立马噤了声。
更有侍卫持剑拦截了整条花街的通行，而后将围困在摊位前的看客从小巷里清出去，逐一恐吓他们不许将这件事传扬出去。
随遇从顾相如的摊位前打探到了第一手消息，回来的时候就被堵在了花街上进退不得。
她不知道前面为何走不通，钻进小巷里七拐八绕地一溜小跑，还真地让她挤着马车的缝隙从摊位侧面钻了出来。
“莹莹，战况紧急，顾娘子摆出了一株极品姚黄牡丹，被人出价五十两银子买走了，你得亮出花冠镇场子，可不能让她给比下去。”
随遇看着众人排成一堵人墙地站在面前，惊了声道：“你们这是作甚，莹莹呢？”
江淮长手一伸，就将她扯到了身前站着，抬手捂住了她的嘴，不许她说话。
沈淮序的神思渐渐清明，他放松了钳制流萤的力道。
流萤被挤瘪的胸膛终于喘上了一口气。
她不明白背身站成半圈的人为何不将沈淮序一把拽开，而是如此大费周章地遮人眼目，她的沉默不是动情到说不出话来，是差点没气到说不出话来。
沈淮序自知失控地将她挤压坏了，一下下地抚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流萤抵在他的胸膛上，冷若冰霜地道：
“沈小将军，有事待我回府后再议，别在这里扰我做生意。”
沈淮序从喉腔里挤出了一道极其嘲讽的嗤笑声，终是松手放了她。
他恨不能逼问她为何不来寻自己，到嘴的话却是：
“簪娘子请便。”
流萤的指尖窜起了切肤透骨的寒意，一下便游走遍了全身。
随遇推开江淮冲过来，一下挡在了流萤的前面，恶狠狠地瞪着沈淮序道：
“莹莹，你没事吧？”
“没事。”
流萤见侍卫收剑回鞘，将堵在花街两侧的百姓放了过来，面对着摊位前的商客，她敛了心神道：“刚刚你说顾娘子怎么了？”
随遇急切地说：“顾娘子卖出了五十两银子的极品姚黄牡丹，你还有稀罕花卉么，得赶紧拿出来镇场子。”
流萤直言道：“还真有。”
沈淮序被颜珩强行拽到了马车边上站着，旁观着她在前面卖花。
好一个临安的簪娘子！
早在南部大军挺进临安时，她就知道他在哪儿，兜兜转转经历了这么多次错过，她还是迟迟地没去找他。
那他过去一年所遭受的非人折磨又算什么？
沈淮序想过千万种她活着不能来见他的缘由，唯独没有想过她会对自己视而不见。
颜珩见他森寒了目光，脸色看起来格外地瘆人，怕他再像之前那般失控，竭力劝阻他说：
“女子失节是大事，你不能再坏了簪娘子的名声。”
“何况眼下是四大花师争相斗艳的紧要关头，簪娘子要成为名满汴京的花师，绝不能在这时候出岔子。”
“岁聿，你要沉住气，有什么事等回府后关起门来再议，她就在你的眼皮底下，还能跑到哪里去。”
沈淮序攒紧了目光，始终盯着她不放。
半晌之后，他冷冽地开了口：“我若是沉不住气，她还能站在那里卖花？”
颜珩不敢反驳他一句话。
流萤见围观的商客热情高涨，拿出了她历时半年之久，精心培植的三色牡丹花。
一经展出，花惊四座。
不同于野生株的嵌合色，三色花瓣拼凑在一起形成一株牡丹。
流萤将三种稀有的牡丹花株：魏紫，洛阳红和玉楼春嫁接成一株牡丹，而后经过多次扦插入土的培植，栽种出来的便是三色渐变的牡丹。
玉楼春的纯白依托为底，而后聚拢堆叠，渐变成洛阳红的嫣然瑰丽，及至花蕊处层染成了魏紫的深浓。
一花三重色，惊动汴京人。
此株牡丹一出，周围一片问价声。
流萤盈盈地站在花前，坦言说，“五十两起价，价高者拿走此花。”
围观的商客纷纷开口竞价。
随遇听着此起彼伏的喊价声，一度抬高到了三百两银子，她耳边响起了战鼓的擂动声，“咚咚咚”地紧促敲响，恨不能这个竞价能飙到天上去！
“五百两银子。”
周围的惊哗声全然一片倒。
围观人群往两边让出了一条道，裴尧臣在众人的侧目里，缓缓地走上前来。
“簪娘子，又见面了。”
“裴公子，久违。”
流萤朝裴尧臣轻盈地行了一礼。
沈淮序看到裴尧臣走过去和流萤攀谈，本就隐忍到了极限的他，如何还能再忍下去。
在临安之时，裴尧臣便处处维护流萤，还在庆元帝面前几次三番地为她说好话。
俩人私交甚笃，他们来往的这一年半时间，比他和流萤认识的半年时间都还要长。
裴尧臣还不惜重金地捧她成名。
沈淮序想到这里还沉什么气，当即迈步地朝俩人走了过去。
随遇和朱岁朝麻利地将三色牡丹花抬到了马车上，生怕裴尧臣反悔，她急急地走过来催道：
“裴公子，马车已备好，贵府在何处，朱大叔连夜就给您将花送到府上去。”
裴尧臣冲着她朗朗一笑：
“去找管家拿银子，管家会告诉你这花该送到哪里。”
“多谢裴公子。”
随遇走出去没两步，看到沈淮序阴沉沉地走过来，她又折返回去，护在了流萤身边不走。
裴尧臣抬眼望见了沈淮序，颇为诧异地道：
“沈小将军，你也来找簪娘子买花？”
“裴府尹误会了，我来帮簪娘子卖花。”
沈淮序一句话就将俩人非比寻常的关系摆到了台面上。
流萤看着他一副站在她身后撑腰的样子，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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