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打探
隔日王牙婆上门，随遇便寻了个借口，草草地打发了这门婚事。
谁知王牙婆如何都不肯依，一屁股摊坐在前院里，哭嚷着自己冤枉。
“你家二叔打哪听来的风言风语，我王婆子租赁商铺、贩卖胭脂，何曾干过那些卖人当小妾的勾当事？”
“他就是看不上我王婆子，也断不能折辱了我去，亏我还以为他憨实厚道，一心只想着和他踏实过日子，他却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地污蔑我！”
“随娘子，你来评评理儿，真要是让他用这个污名拒了这门姻亲，我王婆子今后还怎么在长街混下去？”
流萤在书房里核对账簿，隔着一堵墙，都能听见外院的谩骂声。
她合上账簿，看了眼站在面前的人。
朱岁朝本就是个木讷的汉子，被伶牙俐齿的王牙婆这么一挤兑，惶惶然地缩着肩膀，哪还敢回骂上一句话。
他要是真娶了王牙婆，下辈子都得在磋磨中度过。
“叔，王婶子说的可是实情？”
“她将小丫头卖给陆家三姥爷做妾，让我驾车去后门接她，我亲眼看到她收了人家的银子，这事还能有假？”
朱岁朝虽说嘴上笨拙，可谁对他好，谁在算计他，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清楚。
“她故意将这件事嚷嚷出来，就是要借众人的势逼我就范，姑娘可千万别上她的当儿。”
流萤：“叔，你在书房里躲着，我出去会会她。”
街坊的商户聚在了大门外看热闹，前来买花的客人站在花架前，私下里窃窃地说着闲话。
随遇看见流萤从内门出来，心下松了一口气，可算是盼到救星来了。
流萤坐到了王牙婆面前，抬手就将一方素绢递到了她手里。
“王婶子，二叔那个榆木疙瘩不开窍，让你受委屈了。”
“簪娘子，他要是有你一半的知趣，我也不会被气哭成这个鬼样子。”
王牙婆拿过那方帕子，抹了抹干涩的眼角，故意拿乔道：
“不过我看重的是他的本分，只要他能一心一意待我，这事就这么算了。”
“王婶子如此识大体，可惜了，二叔配不上你。”
流萤惆怅地叹了一口气。
王牙婆一听这话就紧张了起来，“他这是犯了什么事，亦或是有何隐疾？”
“二叔务实本分，岂会犯下什么事，还会上山狩猎打野猪，身子又能有何毛病？”
流萤冲着她苦笑道：
“当初父母病故，二叔怜惜我们姐妹俩无所依仗，遂跟主家求了情，千里迢迢地将我们带到了临安，前来投奔姨母。”
她情真意切地看着王牙婆道：
“可惜姨母乔迁不知去向，恰逢两军交战，二叔放心不下我们姐妹俩，一时又回不去常州，遂在临安暂时安顿了下来。”
王牙婆惊了声道：“你二叔还要回常州？”
“二叔是奴籍，出来已是主家开了恩，如今平定了战事，他再不回去，主家就要报官抓人了。”
“簪娘子，不是婶子说你，如今你有的是银子，完全可以回去将二叔的卖身契赎回来。”
“不是我不愿出银子，是二叔不肯。”
流萤无奈地摇了头，伤感地说：
“主家待二叔恩重如山，二叔说什么都要回去，当牛做马地报答主家，王婶子若是跟了二叔，就得回到常州的庄子看家护院，如此便真是委屈王婶子了。”
王牙婆一听这话那还了得。
她在临安这个富贵地过得如鱼得水，凭什么要跟着这么个糙汉，去到那乡野地里看庄子？
“簪娘子，我王婆子不是那般自轻自贱之人，你家二叔如此冤枉我，丝毫没有半点歉意，这门亲事以后不提也罢。”
随遇望着王牙婆夺门而出的背影，就知道莹莹一出马，管她多伶俐的一张嘴，都得被莹莹打得哑了声去。
门外围聚的商户散去，只一人站在了府邸台阶上，铜环叩门，他轻盈迈步地走进了前院。
“簪娘子，许久未见。”
“裴公子——”
流萤领着身后的随遇，起身朝他见了礼，她站在融融的暖光里，脸上绽放的笑意，像墙头上盛放的海棠。
“公子去过后园了？”
“去了，我看过春景，夏日，秋枫和冬藏这四处园林。”
裴尧臣笑望着她道：
“之前管家来信说，你要将四季留在后园，当时听来觉得稀奇，如今亲眼见到了那四个园林，只觉得是世间难得。”
随遇取了一壶开水过来，冲泡了三盏茉莉花茶，端放在长板桌上，而后坐在了一边。
“什么茶这么香？”
裴尧臣浅尝了一口道：“清爽利落，尝过之后还回味有甘。”
“茉莉花茶。”
流萤笑意渐盛地道，“这是我经过半年育种，精选出优良的茉莉花株，遍植茶园后采摘下的第一批花茶。”
裴尧臣望向她的眼神都亮堂了起来：
“簪娘子有了自己的茶园？”
“是船商郑老的茶园，我帮着他打理。”
船商郑月庐，可是临安城里名声斐然的巨富。
裴尧臣知晓她本事了得，时隔一年相见，她还是超乎了他想象的厉害。
流萤热络地和他谈起了裴家后园，随后说起了茉莉花茶。
她顺嘴问起了最关心的一件事：
“裴公子在汴京的时候，有没有听过一个叫青莲寺的尼姑庵，听说那里给亡灵祈福非常地灵验。”
“青莲寺？”
裴尧臣狐疑地问出声，就见随遇一脸紧张地道：
“姑母山上青莲寺，求佛祈福最灵验，公子没听说过这句话吗？”
流萤见他起了疑心，忙辩解了一句：
“王牙婆说青莲寺可超度亡灵，长公主年年都会去那里禅修，想着我们姐妹俩父母早亡，进京后就想到寺里拜佛祈福。”
“簪娘子要去汴京？”
“年底忙完茶园的事情后，我和随娘子会一道去往汴京，参与明年的万花会。”
裴尧臣直言说：“簪娘子去汴京开阔下眼界也好，只是这青莲寺，怕是你们去不了了。”
随遇心怀忐忑地问了一声，“裴公子，这是为何？”
裴尧臣不无伤感地道：
“攻城那日，青莲寺被一把大火烧没了，寺里无人存活，连带着那一片的山岭，也全被一把火烧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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