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赐婚（下）
太子拿过那则聘书，看过其上凝练的字迹后，眉眼里笑意渐起。
他将聘书递给沈淮序，乐见其成地道：
“岁聿，金风玉露一相逢，说的便是你和裴家嫡小姐。”
沈淮序匆匆扫了一眼那封信函，确认这是尤氏替他向裴家提亲下的聘书后，面上不喜地合上了那则信函。
裴羡在一片道贺声中，无比惭愧地道出了实情：
“回禀太子，当初沈家派了媒婆上门，说沈小将军在三十副贵女画像中一眼相中了小女，微臣只觉得惶恐，怕小女攀附不上沈家的高门，便一直压着这事不提。”
“后来沈家突逢变故，小女听闻沈小将军的大义之举后，对其倾慕有加，她找到微臣，说此生非沈小将军不嫁，当时朝局动荡，微臣对沈家鞭长莫及，只能将婚事暂定下来，待以后再和沈家从长计议。”
“不成想太子此次率领南部大军北上临安，沈小将军也护驾在左右，微臣不想小女错过此等天赐良缘，遂恳请太子看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份上，给小女和沈小将军赐婚。”
裴羡领着裴尧臣一起跪在了地上，恭请太子赐婚。
沈淮序被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境地里。
他顾念着时局，压下暴起的冲动，抢在太子应允之前，岔了话道：
“殿下，那边暗卫在找，微臣过去看看是何状况。”
“速去速回。”
太子目光深切地望着他，眼里的威压呼之欲出。
沈淮序抽身离开了响水池，在一棵槐树下站定了片刻，一黑衣暗卫从天而降，跪在了他的面前，禀报道：
“沈小将军找属下有何事吩咐？”
“你没什么要对我说的？”
“属下……无事禀报。”
“好，我知道了。”
沈淮序又顺着原路折返回去。
黑衣暗卫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不明白他为何“多此一举”，“嗖——”地一下又窜到了树上藏身起来。
沈淮序几步上前，朝着太子行礼道：
“殿下，微臣有急事要奏，还请太子移步说话。”
太子顺了他的意，移步到了临水的青石板路上，凌然地问他：
“说吧，你为何不愿娶裴羡的女儿。”
“殿下英明，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殿下的眼。”
“你要不要临水照照你那张死人脸，本宫就差拿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就范了。”
沈淮序自认没当场将裴家父子数落得一无是处，已是他最大的修养。
“微臣允诺过佳人，非她不娶，此生绝不背弃誓言。”
“那人是何家千金？”
“她是微臣院里的贴身丫鬟。”
太子经他这么一提醒，想起之前谢惟龄提过的事，恍然道：
“岁聿，你感念她救过你的命，许她一个贵妾的名分足矣，正妻之位关乎到你在朝堂的颜面，是你以后在汴京的立身之本，岂容你儿戏？”
沈淮序没法和太子争辩。
流萤不做妾，这事要是让太子知晓了，只会让他更加贬低流萤。
他只能无理耍横道：
“殿下，媒婆说错了一事，当初微臣从三十副贵女画像中精挑细选了七副仕女图出来，一律要纳为妻妾，裴家嫡女便是其中之一，微臣不想裴知府蒙在鼓里，欲向裴知府澄清此事。”
“休得胡闹！”
太子严厉地斥了他道：“如今是何战况，你比本宫还要清楚，拎着你那点私欲感情，置整个大局于不顾，你对得起前方浴血奋战的将士？”
沈淮序无声地跪在了地上。
“裴家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本宫一清二楚。”
太子沉吟了半晌，缓和了语气道：
“如今北部战线吃紧，南部大军还要继续向前挺进，这一仗打到最后，比拼的就是粮草的补给，临安不能乱，裴家不许有二心。”
“本宫这次必须赐婚，至于你最后娶的是谁，就你这桀骜的性子，即便是悔婚了，本宫也管不着。”
太子言尽于此，已是对他最大的纵容。
沈淮序叩头谢恩道：“微臣谢太子成全。”
流萤最后看了一眼西面出口的积水深度，示意管家道：
“这水位恰好适宜，水盈不满，定好挡板的位置，以后就按这个深度放水，便不会溢水了。”
管家吩咐长工在石壁上刻下挡板的高度，以后就按着这个位置放水。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流萤正在做着最后的收尾工序，忽听身后传来一道暴喝声，回头就见一队带刀侍卫威风凛凛地走了过来。
管家上前两步道：“老奴是裴府的管家，过来修葺响水池，官爷息怒，老奴这就将他们领下去。”
望哨的侍卫匆匆地跑过来道：“统领，来不及了，太子殿下正往这边走来，他们回去只会冲撞到太子。”
统领看向了管家一行人，狠厉地道：
“跪下，太子经过时不容冒犯，违者格杀勿论。”
流萤隔着十尺水流，望着对面以太子为首的一行人缓步而来，她一眼就看到了沈淮序。
长衫袖子被人飞快地扯了一下，她慌措地跟着管家跪在了地上，深深地埋低了头。
统领站在边上，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每一个人。
流萤听着远处传来的说话声渐次清晰，心跳如鼓地颤动着，想着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她微微地抬起了头，只消他看上一眼——
耳边传来了刀剑磨鞘的“铿铿”声，千钧一发之际，管家伸手按住了她的脖子，直接将她的头磕进了泥土里。
统领顾忌着面前经过的太子，默默地将利剑收了回去。
“裴知府，本宫刚刚和你说到哪儿了？”
“微臣请求太子给小女和沈小将军赐婚。”
“既是金玉良缘，本宫就做了主，给裴家嫡女和沈淮序赐婚，成佳人之美，择良辰完婚，岁聿，这下你可满意了？”
冗长的沉寂后，传来了一道情长的扬笑声。
边上的人打趣道：
“裴知府听到了没，沈小将军笑得难以自持，他巴不得早日抱得美人归呢。”
说话声渐次远去。
流萤的额头被压抵在地上，眼角滚落的泪水早已和泥土混杂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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