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潜行入城
宣抚使来到临安的第三日,命令守卫军打开了粮仓。
他还下令,强行征招了运河上的船舶为运粮船,将一石石粮食运往北方。
河流上船只往来如梭。
守卫军列队站在码头上,对每一艘过往的船只例行盘查。
“你们这是哪里来的运粮船?”
“荆州。”
“有没有登记造册,将编号报上来。”
“没有编号。”
“是谁让你们过来的,将文书统统交出来进行核查!”
“是裴知府让我们过来的,你有问题,就到府衙去问,别拦着我们办差事。”
盘问的副将何尝吃过这种亏,揪着船夫的衣襟就将人提了起来:
“在爷的地盘,就得听爷的话,看爷的脸色办事,你听没听懂人话?”
两拨人马迅速地围拢在一起,相互推攘谩骂,眼看就要打在一起了,一声暴喝喊停了双方的武斗:
“住手——!”
裴尧臣领着府兵赶到码头,稍一抬手,身后的府兵便冲上了甲板,挨个船舱地进行搜查。
他走到带头闹事的船夫身边,一脚踢下去,就将船夫踢跪在了地上。
“向官爷磕头谢罪。”
船夫梗着脖子,“邦邦邦”地磕了三个响头,扯着嗓子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官爷饶命。”
裴尧臣拢着那位副将走到了一边,缓缓地道出了实情:
“上次守卫军收缴免役税时,从临安商户手上搜刮了一笔财物,没有上缴公账,一直存放在裴府的库房里,这三艘商船就是打着运粮的名号,来替宣抚使将那笔财物转运到荆州老家。”
“确有此事?”
副将狐疑地问起:“宣抚使为何没和我提过这件事?”
“此事不宜声张,我就是过来传话的。”
裴尧臣笑得意味不明,悄悄地将一张银票塞到了他手里,“这就是宣抚使的意思。”
副将不动声色地收下了那张银票。
他见府兵前来禀报,说船上没发现任何异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朝外挥了挥手,就让这三艘船过去了。
裴尧臣率领府兵登上了那三艘船,顺流直下地来到了临近长街的码头。
他下船后,径直领着府兵回到了府邸。
一路上遇见了几拨巡查的守卫军,没人发现他带去的五十府兵,一下变成了三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全领了回来。
裴尧臣进到府邸后,将府兵分派下去,唯独领着一人去往后园,推门进到了别院里。
“沈小将军,委屈你纡尊降贵,暂在这里避上一段时日。”
“裴公子客气。”
沈淮序面沉如水地看着眼前的屋宇别院,周身散出凛然不可上犯的气势。
瞥见墙头一抹粉黛的云霞雾霭,他偏头望向了那株嫣然怒放的海棠,驻足良久,一时竟望得失了神。
“后园严禁任何人进出,暗卫全程守护着别院,不会有人知道沈小将军藏身在这里。”
裴尧臣望向了那道冷峻的背影,坦然地道:
“家父问,沈小将军打算何时动手?”
“太子率领南部大军兵临东城门之后,次日凌晨。”
“沈小将军需不需要调动府兵,协助攻城?”
“不用。”
裴尧臣心惊地跳了跳。
区区两百余名死士,单枪匹马的就想杀进宣抚使的府邸,还妄想让三万守卫军缴械投降,他怎敢如此猖狂?!
不过转念间,他似是又明白了过来。
这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仅仅半年时间,他就从岭南领军冲锋,一路杀到了中东腹地,如此神速,世上恐无人能及。
裴尧臣见他久久地凝望着那一株西府海棠,温言道:
“这是簪娘子伺弄的一树海棠。”
“花师?”
“是,簪娘子是临安城里最负盛名的花师。”
沈淮序缓步走到了那株西府海棠下,望着眼前的落英缤纷,他冷嗤地道:
“我也识得一位花师,她要是来临安,就没有你簪娘子什么事了。”
裴尧臣莫名地受了一股冤枉气,对他无话可说,于是转身告辞走了。
沈淮序望着这一树海棠,发了疯地思念流萤。
想她一身犟骨,宁可剪断三千青丝也不做他的妾。
事到如今,每每忆起这事,他依旧能气得腮帮子疼,浑身骨头硌得慌。
又想她柔情似水,腰肢掐起来跟水豆腐似的,嫩生生地滑手,一掐就是一窝水,他生怕下手狠了,将她的腰肢掐折。
她脾气软的时候是真的软,任尔欺压,也都只是默默地受着。
沈淮序情潮翻涌,喉咙干涩地咽下了一肚子苦水。
他从腰带上掏出一个香囊,拉开抽绳,捻出里面干枯的海棠花瓣。
——海棠没有香味,嗅不到寡淡亦嗅不到浓烈,更不会冲撞了别人身上的气味,沾染上世俗的浊气,唯独留下的,是少爷身上的矜贵清气——
骗子。
他拿着这个从她手里抢来的香囊,宁愿这里面留下的是她的气息,也不愿空空无味。
沈淮序无声地站在树下,接过随缘掉落在手里的海棠花瓣,一瓣瓣地收拢进香囊里。
别院外传来了微不可察的脚步声。
随后黑衣人跪在地上,低声禀道:
“启禀沈小将军,属下发出去的问讯,全都了无回信。”
“找人去胡家酒肆探过了?”
“第一批探子进京后,很快就被人盯上,路过胡家酒肆时见店门紧闭,他们不敢打草惊蛇,便仓惶地退了出来。”
沈淮序的心事几经沉浮。
胡家酒肆的那批暗卫,是太子留在汴京的最后一道防线,坚守京师,誓死不退。
半年音信全无,那就仅剩下一种可能。
他们全都以死明志,死在了禁军的手里。
他望向无边的暗夜,长久地陷入了默哀里。
没有了前哨,南部大军和汴京彻底失去了联系,不知京中事态,亦不知想要打探的人处境如何。
沈淮序莫名地感到了惶恐:
“换一批探子进京,被发现就撤出来,继续再派下一批探子进去,不管牺牲多少人,都要在汴京站稳脚跟。”
他冷沉地道:“等到兵临城下,他们就是全军的前哨。”
黑衣人领命而去:“属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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