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封城
马车抵达了拂晓巷的尽头。
随遇趴在门后,一听到马车驶近的声音,立即打开大门,将马车放进院里,随后再将大门关上,下了门栓锁死。
流萤掀开车帘,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长街上静悄悄的,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守卫军一早抵达的临安,晌午就开始在长街上大肆打劫。”
“打劫?”
流萤如何都不敢信,光天化日之下,朝廷的守卫军怎么会上街打劫老百姓?
朱岁朝弱弱地辩解着:
“随遇姑娘,那不叫打劫,叫征收免役税,就是免除军役、力役、杂役的额外赋税。”
“叔,你不在场不知情。”
随遇夸大其词地讲述了她在长街铺面上,经历的那些惊心动魄的瞬间。
“当时我在给绸缎庄的宋娘子看新铺面的风水,正说到关键的朝向问题,铺子的大门被一脚踹开,两个带刀卫兵冲进门里,开口就要宋娘子交出一贯钱来,不然就提头来见。”
“宋娘子吓得瘫软在地上,还是我从宋娘子荷包里掏出了几锭碎银,才打发走了卫兵,等我从铺面出来,长街上一片狼藉。”
“各家各户的铺子都被打砸了一遍,就连担担子卖豆花的薛阿婆,都被抢去了十个铜板,坐在地上鬼哭狼嚎。”
流萤将她的话去伪存真,大致知晓了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她跨进门槛,看到堆满堂屋的米面粮油,悬空的一只脚缓缓地落了下去。
“这是……谁干的好事?”
“我和朱大叔一起干的好事。”
随遇得意地在她面前邀功道:
“三石米,两罐油,十斗黍粉,三麻袋的荤素菜,朱大叔的一坛麻姑酒,还有薛阿婆卖剩的半桶豆花。”
流萤惊叹于她的反应神速,“嗯,还都是卫兵打劫之后买的。”
随遇又开始添油加醋地说起了她的壮举:
“我走在遍地哀嚎的长街上,当时就一个念头,就是囤货避难,于是掉头就去找了朱大叔——”
“不是我们各自吓得落荒而逃,相继回到府邸才碰头的么?”
朱岁朝向来实诚,一听她说谎,浑身就难受得紧。
“叔,是不是我过来找你,让你赶马车去的集市?”
随遇只一句话就让他闭了嘴,又在那里胡吹海侃:
“我当时就想,封城后粮食的价格一定会大涨,当即拿出全部的家底,去到粮店——”
“不是家里没余粮了,我们才去的粮店么?而我俩又怕死,怕下次出来碰上卫兵盘查,干脆花光了身上的银子,将能买的粮食全买了回来。”
朱岁朝憋不住地将实话说了出来,而后发现随遇的沉默可怖得吓人。
流萤给朱岁朝递了道眼神,含笑道:
“叔,你就说是不是随娘子吩咐你去裴府接的我?”
“是是是。”
朱岁朝的嘴再笨,这时候也知道要将随遇夸到天上去:
“还是随娘子伶俐,差遣我去裴府接人,不然簪娘子可就危险了。”
随遇死死绷着的脸色总算有了一丝松动,她勉为其难地接受了他的认可,转头就说起了正事:
“莹莹,外面到处都是守卫军,你别去裴府养花了,还是呆在府里较为稳妥。”
“那我们以后吃什么?”
流萤的一番话说得俩人沉默了起来:
“守卫军一到就开始征收免役税,之后老百姓的日子只会更艰难,两军交战,不知打到何时是个头,银子能省则省,我们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这些粮食最多能吃半年,如今街上戒严,朱大叔的马车还是别跑了,铺面闭门谢客,师姐的风水生意也没了门路,只剩下我在裴府谋的这个差事,酬金丰厚,这花师说什么我也要做下去。”
随遇说什么都不答应:
“汴京来的宣抚使劫掠老百姓的钱财,裴知府无所作为,他们都是一路货色,没一个好人,你去裴府做花师,万一被汴京来的侍卫发现了怎么办?”
“裴知府是太子党的人。”
流萤如此确定,是因为偷听到裴知府想要促成裴昭礼和沈家的亲事。
“而且太子党的人很快就会抵达临安,我在那里不会有任何风险。”
或许别人听不懂“慕郎归”是何意,可她一听就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他要是真的来了,她倒要当面问问他,和裴家的这门亲事当如何了结。
裴家府邸。
裴羡坐在太师椅上,一气之下,将茶盏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荒谬至极!朝廷派来的宣抚使,居然让手底下的卫兵去强收免役税,一路打砸抢,这和打劫有何区别,他们眼里到底还有没有王法?!”
“父亲息怒。”
裴尧臣重新斟了一盏热茶,轻轻地放在了案几上。
“接风宴上,宣抚使酒酣耳热,直言要临安的富商向朝廷捐赠动辄百万两的军饷,还说要搬空粮仓,利用运河的船只,将粮食不断地运往北方作战一线。”
“钱粮都运走了,他们让临安的百姓怎么活?!”
裴羡经历了这些事,总算是看明白了:
“殷帝这么做,是想划南北而治,弃南方于水火不顾,他也不想想,太子怎么可能会答应。”
“父亲,那边的人传来了消息。”
裴尧臣恳切地望着他说,“十五日后,敢死队潜行入城,那边让我们随时做好接应。”
“谁领队过来?”
“沈小将军。”
“他们不是被困潭州吗?”
“这批人是精锐,已经率先突围了。”
裴尧臣见他城府极深地坐在太师椅上,始终缄默不语,双膝跪在了地上,声声恳求道:
“父亲,裴家不能持中立的态度旁观了,否则将来的朝堂不会有裴家的立足之地。”
“我私心向着太子,这点太子清楚就够了。”
裴羡见他还是太年轻,终究是沉不住气,“我之所以表态不明朗,为的是拿捏沈淮序。”
裴尧臣甚是不解,“父亲要如何拿捏沈淮序?”
“前些日子,我特意去问了昭礼,问她对沈家的这门亲事是何看法?”
裴羡精明地算计道:
“她欣然应允,不管是出于私心,还是为了裴家将来进京铺路,我都要一手促成这门婚事。”
裴尧臣顾虑道:“听说沈淮序的亲事向来由他自己说了算。”
裴羡老奸巨猾地道:“那是从前在汴京,而今在临安,得由我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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