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护身符
流萤从未想过要赖掉江淮的诊金。
她只是手头上不宽裕罢了。
“江大夫，承诺给你的一千两诊金一定还，只是还要宽限上一段时日，容我将采来的药材拿去卖钱了，才能将诊金凑出来给你。”
江淮要她一个准话，并非要将她逼上绝路。
“宽限多久，你不把时日说清楚，这事没法谈。”
流萤心下惶惶然，当初随口说出的一句话，没想过后果会这般严重，就是卖了她都筹不了这么多银子。
她想说宽限十年，又怕被江淮给骂死。
“江大夫急着要银子的话，这银子明日便能取。”
沈淮序扯了张长条凳坐在了炉火边上，不紧不慢地道：“不急的话，那就隔上一年半载再来拿银子。”
他看向了一旁的流萤，“你不是还要赶回寺里修行？时候不早了，回去的路上小心些。”
流萤解脱地离席告辞，背起竹篓就往山上走。
江淮若不是捉襟见肘，医馆里还有一批穷苦病患等着拿银子救命，他也不会在大雪封山之时找上门来。
“沈小将军的银子放在何处？”
“承德门前的胡家酒肆里。”
“这银子是你自取，还是我上门去拿？”
“想必江大夫也知晓我目前的处境，汴京城里遍地是禁军的眼线，但凡我出现在城里，无异于自投罗网。”
沈淮序直言说，“江大夫急需银子的话，得亲自去一趟胡家酒肆，找掌柜的拿银子。”
他让江淮去“通风报信”，并非是草率行事，而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比起流萤和凌宇，江淮的身份更隐秘也更稳妥，不会轻易被禁军盯上，相较于朱岁朝的憨厚实在，江淮的机敏更适合在前线“探路”，一旦出现突发险情，他也能更灵活地处置。
何况江淮要是害他，他绝对活不到新年伊始。
江淮仅仅权衡了一下利弊，便应承了下来。
“这银子如何才能取出来？”
“你带上三斗米，去胡家酒肆里换一斤羊羔酒。”
沈淮序将暗语细细地说与他听：
“掌柜会过来问你，你就说十文差价不用找补了，让他带你去后院沽酒，在说出我的行踪前，向掌柜的讨要一千两银子便可。”
江淮慎之又慎地道，“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别的暗语？”
沈淮序一一说与他听：
“掌柜若是让你去买黄柑酒，你便告诉他哪日有羊羔酒，便哪日登门再访；掌柜说酒料上涨，三斗米买不了一斤羊羔酒，你以后就不要再去酒肆了。”
江淮心里大致有了数，为了拿回诊金，他不得不涉险为他走上这一遭。
流萤回到青莲寺，看到监院领着众尼姑在殿前扫雪，她放下背篓，拿起铲子簸箕加入了打扫的队伍。
随遇有意捉弄她，一脸灿笑地冲她喊道：“莹萤，你拿簸箕到这树下铲雪。”
流萤一眼识破了她的用意，为了探听消息，还是拿着簸箕走到了那株桂花树下。
随遇看准了时机，一脚踢在了桂花树上，而后转身就跑，边跑边笑声铃动地回头看热闹。
树上的积雪扑簌簌地往下落，扬起了一片白雾。
流萤早有准备地将簸箕顶在了头上，那一脸生无可恋又顶着一堆覆雪的滑稽模样，逗笑了周围的一圈女尼。
“师姐，笑够了么？”
随遇笑得前仰后合，她捧着笑抽的肚子，一个劲地向着流萤赔不是：
“莹莹，都是师姐的错，你原谅师姐这回好不好？”
流萤大度地原谅了她，出声问起：“师姐，为何全寺的人都要出来做大扫除？”
随遇拿着扫帚，凑到她跟前说起了悄悄话：
“长公主要来寺里礼佛了，师太可不得把殿宇打扫得一尘不染。”
“那禁军会不会跟着一道上山？”
流萤警醒地道：“这里是尼姑庵，忽然来了一群侍卫，那多不妥。”
“你想什么呢？”
随遇笑了她一声，“长公主嫁进了国公府，身边跟着的也是家丁，何况长公主向来素俭，身边伺候的不过几个老嬷嬷，家丁护送她上山后，自会遣返回去。”
流萤松下一口气，慢慢地扫着阶前的雪道：
“听说长公主过去都是开春回暖后才会上寺里礼佛，这次怎么来得这般早？”
“是师太上门亲自请的长公主。”
随遇不清楚这背后的缘由，她拄着扫帚道：“师太这么做，定有师太的理由，我们别管就是了。”
流萤低头琢磨着，越想越觉得这事蹊跷。
禅音师太去请就算了，可是长公主为何要答应呢？
她想不通地摇了摇头，“汴京城里有名的寺庙那么多，比方说静恩寺、玄清寺，长公主怎么就到了咱这偏僻旮旯里来了呢？”
“不许妄自菲薄。”
随遇又摆出了大师姐的架势，训了她道：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寺里是地处偏僻了些，可咱有禅音师太在，声名远播，岂是那些阿猫寺阿狗寺能比的？”
流萤诚恳地认了错，“师姐教训得极是。”
随遇见周围没人，又拢着她悄悄地说道：
“长公主之所以来咱们寺里，是听了师太的劝，来给早夭的孩子轮回祈福。”
“长公主膝下就这一个孩子么？”
“只这一个。”
随遇往四下里看了看没人，又和流萤碎碎地念道：“寺里的老人说，从前明宗帝都得听长公主的话，要不是出了这些事，长公主又怎么会性情大变，吃斋念起了佛？”
“你们俩在那里鬼鬼祟祟地说什么？”
禅音师太怒斥了一声，吓得流萤和随遇哆嗦了一下，双双回头，恭顺地唤了一声“师太”。
“扫雪没个扫雪的样儿，凑在一起交头接耳，随遇，你这个大师姐是怎么当的？”
“师太，弟子知错了。”
禅音师太当场罚了她道：“你留在这里扫雪，流萤跟我过来。”
流萤怜惜地瞥了随遇一眼，跟着禅音师太一道去往了禅房。
禅音师太将一枚护身符递到了她手里。
“流萤，你可记得自己的生辰？”
“我自幼被卖进了香怡馆，并无生辰。”
禅音师太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道：
“我在佛祖面前替你求了一个生辰，就封在这护身符里，从今往后你记住了，七月初七就是你的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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